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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水浒传 作者:施耐庵 | 书号:308 时间:2016/9/13 字数:18968 |
上一章 肆茶闹忿不哥郓 情风说贿贪婆王 回三十二第 下一章 ( → ) | |
话说当⽇武都头回转⾝来看见那人,扑翻⾝便拜。那人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武松的嫡亲哥哥武大郞。武松拜罢,说道:“一年有馀不见哥哥,如何却在这里?”武大道:“二哥,你去了许多时,如何不寄封书来与我?我又怨你,又想你。”武松道:“哥哥如何是怨我想我?”武大道:“我怨你时,当初你在清河县里,要便吃酒醉了,和人相打,时常吃官司,教我要便随衙听候,不曾有一个月净办,常教我受苦,这个便是怨你处。想你时,我近来取得一个老小,清河县人不怯气,都来相欺负,没人做主;你在家时,谁敢来放个![]() 看官听说:原来武大与武松是一⺟所生两个。武松⾝长八尺,一貌堂堂;浑⾝上下有千百斤气力…不恁地,如何打得那个猛虎?这武大郞⾝不満五尺,面目丑陋,头脑可笑;清河县人见他生得短矮,起他一个诨名,叫做三寸丁⾕树⽪。那清河县里,有一个大户人家,有个使女,娘家姓潘,小名唤做金莲;年方二十馀岁,颇有些颜⾊。因为那个大户要 ![]() ![]() ![]() ![]() 当下见了武松,武大道:“兄弟,我前⽇在街上听得人沸沸地说道:‘景 ![]() 武松替武大挑了担儿,武大引着武松,转湾抹角,一迳望紫石街来。转过两个湾,来到一个茶坊间壁,武大叫一声“大嫂开门”只见帘子开处,一个妇人出到帘子下,应道:“大哥,怎地半早便归?”武大道:“你的叔叔在这里,且来厮见。”武大郞接了担儿⼊去便出来道:“二哥,⼊屋里来和你嫂嫂相见。” 武松揭起帘子,⼊进里面,与那妇人相见。武大说道:“大嫂,原来景 ![]() 武松当下推金山,倒⽟柱,纳头便拜。那妇人向前扶住武松,道:“叔叔,折杀奴家!”武松道:“嫂嫂受礼。”那妇人道:“奴家听得间壁王乾娘说,‘有个打虎的好汉 ![]() 三个人同到楼上坐了。那妇人看着武大,道:“我陪侍着叔叔坐地。你去安排些酒食来管待叔叔。”武大应道:“最好。…二哥,你且坐一坐,我便来也。” 武大下楼去了。那妇人在楼上看了武松这表人物,自心里寻思道:“武松与他是嫡亲一⺟兄弟,他又生得这般长大。我嫁得这等一个,也不枉了为人一世!你看我那三寸丁⾕树⽪,三分像人,七分似鬼,我直恁地晦气!据着武松,大虫也吃他打倒了,他必然好气力。说他又未曾婚娶,何不叫他搬来我家里住?…不想这段姻缘却在这里!…” 那妇人脸上堆下笑来问武松道:“叔叔,来这里几⽇了?”武松答道:“到此间十数⽇了。”妇人道:“叔叔,在那里安歇?”武松道:“胡 ![]() 那妇人道:“莫不别处有婶婶。可取来厮会也好。”武松道:“武二并不曾婚娶。”妇人又问道:“叔叔,青舂多少?”武松道:“武二二十五岁。”那妇人道:“长奴三岁。叔叔,今番从那里来?”武松道:“在沧州住了一年有馀,只想哥哥在清河县住,不想却搬在这里。” 那妇人道:“一言难尽!自从嫁得你哥哥,吃他忒善了,被人欺负;清河县里住不得,搬来这里。若得叔叔这般雄壮,谁敢道个‘不’字!”武松道:“家兄从来本分,不似武二撒泼。”那妇人笑道:“怎地这般颠倒说!常言道:‘人无刚骨,安⾝不牢。’奴家平生快 ![]() 正在楼上说话未了,武大买了些酒⾁果品归来,放在厨下,走上楼来,叫道:“大嫂,你下来安排。”那妇人应道:“你看那不晓事的!叔叔在这里坐地,却教我撇了下来!”武松道:“嫂嫂请自便。”那妇人道:“何不去叫间壁王乾娘安排便了,只是这般不见便!” 武大自去央了间壁王婆安排端正了,都搬上楼来,摆在桌上,无非是些鱼⾁果菜之类,随即烫酒上来。 武大叫妇人坐了主位,武松对席,武大打横。三个人坐下,武大筛酒在各人面前。那妇人拿起酒来,道:“叔叔,休怪没甚管待,请酒一杯。”武松道:“ ![]() 武大直顾上下筛酒烫酒,那里来管别事,那妇人笑容可掬,満口儿道:“叔叔,怎地鱼和⾁也不吃一块儿?”拣好的递将过来。武松是个直 ![]() 当⽇吃了十数杯酒,武松便起⾝。武大道:“二哥,再吃几杯了去。”武松道:“只好恁地,却又来望哥哥。”都送下楼来。那妇人道:“叔叔,是必搬来家里住;若是叔叔不搬来时,教我两口儿也吃别人笑话。亲兄弟难比别人。大哥,你便打点一间房请叔叔来家里过活,休教邻舍街坊道个不是。”武大道:“大嫂说得是。二哥,你便搬来,也教我争口气。”武松道:“既是哥哥嫂嫂恁地说时,今晚有些行李便取了来。”那妇人道:“叔叔,是必记心,奴这里专望。” 武松别了哥嫂,离了紫石街,迳投县里来,正值知县在厅上坐衙。武松上厅来禀道:“武松有个亲兄搬在紫石街居住;武松 ![]() 武松谢了,收拾行李铺盖。有那新制的⾐服并前者赏赐的物件,叫个土兵挑了,武松引到哥哥家里。那妇人见了,却比半夜里拾金宝的一般 ![]() ![]() 次⽇早起,那妇人慌忙起来烧洗面汤,舀漱口⽔,叫武松洗漱了口面,裹了巾帻,出门去县里画卯。那妇人道:“叔叔,画了卯,早些个归来吃饭,休去别处吃。”武松道:“便来也。”迳去县里画了卯,伺候了一早晨,回到家里。那妇人洗手剔甲,齐齐整整,安排下饭食。三口儿共桌儿吃,武松吃了饭,那妇人双手捧一盏茶递与武松吃。武松道:“教嫂嫂生受,武松寝食不安。县里拨一个土兵来使唤。”那妇人连声叫道:“叔叔,却怎地这般见外?自家的骨⾁,又不服侍了别人。便拨一个土兵使用,这厮上锅上灶也不乾净,奴眼里也看不得这等人。”武松道:“恁地时,却生受嫂嫂。” 话休絮烦。自从武松搬将家里来,取些银子与武大,教买饼馓茶果,请邻舍吃茶。众邻舍斗分子来与武松人情,武大又安排了回席,都不在话下。 过了数⽇,武松取出一匹彩⾊段子与嫂嫂做⾐裳。那妇人笑嘻嘻道:“叔叔,如何使得。…既然叔叔把与奴家,不敢推辞,只得接了。” 武松自此只在哥哥家里宿歇。武大依前上街挑卖炊饼。武松每⽇自去县里画卯,承应差使。不论归迟归早,那妇人顿羹顿饭, ![]() ![]()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不觉过了一月有馀,看看是十二月天气。连⽇朔风紧起,四下里彤云密布,又早纷纷扬扬飞下一天大雪来。当⽇那雪直下到一更天气不止。 次⽇武松清早出去县里画卯,直到⽇中未归。武大被这妇人赶出去做买卖,央及间壁王婆买下些酒⾁之类,去武松房里簇了一盆炭火,心里自想道:“我今⽇着实 ![]() ![]() 那妇人独自一个冷冷清清立在帘儿下等着,只见武松踏着那 ![]() ![]() ![]() ![]() ![]() 那妇人便道:“奴等一早起。叔叔,怎地不归来吃早饭?”武松道:“便是县里一个相识,请吃早饭。却才又有一个作杯,我不奈烦,一直走到家里来。”那妇人道:“恁地;叔叔,向火。”武松道:“好。”便脫了油靴,换了一双袜子,穿了暖鞋;掇个杌子自近火边坐地。那妇人把前门上了拴,后门也关了,却搬些按酒果品菜蔬⼊武松房里来,摆在桌子上。 武松问道:“哥哥那里去未归?”妇人道:“你哥哥每⽇自出去做买卖,我和叔叔自饮三杯。”武松道:“一发等哥哥家来吃。”妇人道:“那里等得他来!等他不得!” 说犹未了,早暖了一注子酒来。武松道:“嫂嫂坐地,等武二去烫酒正当。”妇人道:“叔叔,你自便。”那妇人也掇个杌子近火边坐了。火头边桌儿上摆着杯盘。那妇人拿盏酒,擎在手里,看着武松道:“叔叔,満饮此杯。”武松接过手来,一饮而尽。那妇人又筛一杯酒来,说道:“天⾊寒冷,叔叔,饮个成双杯儿。”武松道:“嫂嫂自便。”接来又一饮而尽。 武松却筛一杯酒递与那妇人吃。妇人接过酒来吃了,却拿注子再斟酒来,放在武松面前。那妇人将酥 ![]() 那妇人也有三杯酒落肚,哄动舂心,那里按纳得住,只管把闲话来说。武松也知了四五分,自家只把头来低了。那妇人起⾝去烫酒。武松自在房里拿起火箸簇火。 那妇人暖了一注子酒,来到房里,一只手拿着注子,一只手便去武松肩胛上只一捏,说道:“叔叔,只穿这些⾐裳,不冷?”武松已自有六七分不快意,也不应他。那妇人见他不应,劈手便来夺火箸,口里道:“叔叔不会簇火,我与叔叔拨火;只要似火盆常热便好。”武松有**分焦躁,只不做声。那妇人 ![]() 武松劈手夺来,泼在地下,说道:“嫂嫂!休要恁地不识羞 ![]() ![]() ![]() 那妇人通红了脸,便掇开了杌子,口里说道:“我自作乐耍子,不直得便当真起来!好不识人敬重!”搬了盏碟自向厨下去了。武松自在房里气忿忿地。 天⾊却早未牌时分。武大挑了担儿归来推门,那妇人慌忙开门。武大进来歇了担儿,随到厨下,见老婆双眼哭得红红打的。武大道:“你和谁闹来?”那妇人道:“都是你不争气,教外人来欺负我!”武大道:“谁人敢来欺负你!”妇人道:“情知是有谁!争奈武二那厮,我见他大雪里归来,连忙安排酒,请他吃;他见前后没人,便把言语来戏调我!”武大道:“我的兄弟不是这等人,从来老实。休要⾼做声,吃邻舍家笑话。”武大撇了老婆,来到武松房里,叫道:“二哥,你不曾吃点心,我和你吃些酒。”武松只不做声,寻思了半晌,再脫了丝鞋,依旧穿上油膀鞋,着了上盖,带上毡笠儿,一头系 ![]() 武大回到厨下来问老婆道:“我叫他又不应,只顾望县前这条路走了去,正是不知怎地了!”那妇人骂道:“糊突桶!有甚么难见处!那厮羞了,没脸儿见你,走了出去!我也不再许你留这厮在家里宿歇!”武大道:“他搬出去须吃别人笑话。”那妇人道:“混沌魍魉!他来戏调我,倒不吃别人笑!你要便自和他道话,我却做不得这样的人!你还了我一纸休书来,你自留他便了!”武大那里敢再开口。 正在家中两口儿絮聒,只见武松引了一个土兵,拿着一条匾担,迳来房里收拾了行李,便出门去。武大赶出来叫道:“二哥,做甚么便搬了去?”武松道:“哥哥,不要问;说起来,装你的幌子。你只由我自去便了。” 武大那里敢再开口,由武松搬了去。那妇人在里面喃喃呐呐的骂道:“却也好!人只道一个亲兄弟做都头,怎地养活了哥嫂,却不知反来嚼咬人!正是‘花木瓜,空好看’!你搬了去,倒谢天谢地!且得冤家离眼前!” 武大见老婆这等骂,正不知怎地,心中只是咄咄不乐,放他不下。 自从武松搬了去县衙里宿歇,武大自依然每⽇上街,挑卖炊饼。本待要去县里寻兄弟说话,却被这婆娘千叮万嘱分付,教不要去兜揽他;因此,武大不敢去寻武松。 捻指间,岁月如流,不觉雪晴。过了十数⽇,却说本县知县自到任已来,却得二年半多了;赚得好些金银, ![]() ![]() 且说武松领下知县言语,出县门来。到得下处,取了些银两,叫了个土兵,却上街来买了一瓶酒并鱼⾁果品之类,一迳投紫石街来,直到武大家里。武大恰好卖炊过了回来,见武松在门前坐地,叫土兵去厨下安排。那妇人馀情不断,见武松把将酒食来,心中自想道:“莫不这厮思量我了,却又回来?…那厮一定強不过我!且慢慢地相问他。” 那妇人便上楼去重匀粉面,再整云鬟,换些 ![]() ![]() 三个人来到楼上客位里,武松让哥嫂上首坐了。武松掇个杌子,横投坐了。土兵搬将酒⾁上楼来摆在桌子上。武松劝哥哥嫂嫂吃酒。那妇人只顾把眼来睃武松。武松只顾吃酒。 酒至五巡,武松讨个劝杯,叫土兵筛了一杯酒,拿在手里,看着武大,道:“大哥在上,今⽇武二蒙知县相公差往东京⼲事,明⽇便要起程。多是两个月,少是四五十⽇便回。有句话特来和你说知,你从来为人懦弱,我不在家,恐怕被外人来欺负。假如你每⽇卖十扇笼炊饼,你从明⽇为始,只做五扇笼出去卖;每⽇迟出早归,不要和人吃酒;归到家里,便下了帘子,早闭上门,省了多少是非口⾆。如若有人欺负你,不要和他争执,待我回来自和他理论。大哥依我时,満饮此杯。”武大接了酒道:“我兄弟见得是,我都依你说。” 吃过了一杯酒,武松再筛第二杯酒对那妇人说道:“嫂嫂是个精细的人,不必武松多说。我哥哥为人质朴,全靠嫂嫂做主看待他。常言道:‘表壮不如里壮。’嫂嫂把得家定,我哥哥烦恼做甚么?岂不闻古人言:‘蓠劳⽝不⼊’?” 那妇人被武松说了这一篇,一点红从耳朵边起,紫涨了面⽪;指着武大,便骂道:“你这个腌【音“匝”字形左“月”右“赞”】混沌!有甚么言语在外人处说来,欺负娘老!我是一个不戴头巾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婆娘!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人面上行得人!不是那等搠不出的鳖老婆!自从嫁了武大,真个蝼蚁也不敢⼊屋里来!有甚么篱笆不牢,⽝儿钻得⼊来?你胡言 ![]() 那妇人推开酒盏,一直跑下楼来;走到半扶梯上,发话道:“你既是聪明伶俐,却不道‘长嫂为⺟’?我当初嫁武大时,不曾听说有甚么阿叔!那里走得来‘是亲不是亲,便要做乔家公’!自是娘老晦气了,鸟撞着许多事!”哭下楼去了。那妇人自妆许多 ![]() 那武大、武松…弟兄…自再吃了几杯。武松拜辞哥哥。武大道:“兄弟,去了?早早回来,和你相见!”口里说,不觉眼中堕泪。武松见武大眼中垂泪,便说道:“哥哥便不做得买卖也罢,只在家里坐地;盘 ![]() 武松带了土兵自回县前来收拾。次⽇早起来,拴束了包裹,来见知县。那知县已自先差下一辆车儿,把箱笼都装载车子上;点两个精壮土兵,县衙里拨两个心腹伴当,都分付了。那四个跟了武松就厅前拜辞了知县,拽扎起,提了朴刀,监押车子,一行五人离了 ![]() 话分两头。只说武大郞自从武松说了去,整整的吃那婆娘骂了三四⽇。武大忍气 ![]() 那妇人看了这般,心內焦躁,指着武大脸上骂道:“混沌浊物,我倒不曾见⽇头在半天里,便把着丧门关了,也须吃别人道我家怎地 ![]() ![]() ![]() 自武松去了十数⽇,武大每⽇只是晏出早归;归到家里便关了门。那妇人也和他闹了几场;向后弄惯了,不以为事。自此,这妇人约莫到武大归时先自去收了帘儿,关上大门。武大见了,自心里也喜,寻思道:“恁地时却好!…” 又过了三二⽇,冬已将残,天⾊回 ![]() ![]() ![]() ![]() 你道那人姓甚名谁?那里居住?原来只是 ![]() ![]() ![]() 不多时,只见那西门庆一转,踅⼊王婆茶坊里来,去里边⽔帘下坐了。王婆笑道:“大官人,却才唱得好个大肥喏!”西门庆也笑道:“乾娘,你且来,我问你:间壁这个雌儿是谁的老小?”王婆道:“他是阎罗大王的妹子!五道将军的女儿!问他怎的?”西门庆道:“我和你说正话,休要取笑。”王婆道:“大官人怎么不认得,他老公便是每⽇在县前卖 ![]() ![]() 约莫未及半个时辰,又踅将来王婆店门口帘边坐地,朝着武大门前半歇。王婆出来道:“大官人,吃个‘梅汤’?”西门庆道:“最好,多加些酸。”王婆做了一个梅汤,双手递与西门庆。西门庆慢慢地吃了,盏托放在桌上。西门庆道:“王乾娘,你这梅汤做得好,有多少在屋里?”王婆笑道:“老⾝做了一世媒,那讨一个在屋里。”西门庆道:“我问你梅汤,你却说做媒,差了多少?”王婆道:“老⾝只听的大官人问这‘媒’做得好,老⾝只道说做媒。”西门庆道:“乾娘,你既是撮合山,也与我做头媒,说头好亲事。我自重重谢你。”王婆道:“大官人,你宅上大娘子得知时,婆子这脸怎吃得耳刮子?”西门庆道:“我家大娘子最好,极是容得人。见今也讨几个⾝边人在家里,只是没一个中得我意的。你有这般好的与我主张一个,便来说不妨。…就是‘回头人’也好,只要中得我意。”王婆道:“前⽇有一个倒好,只怕大官人不要。”西门庆道:“若好时,你与我说成了,我自谢你。”王婆道:“生得十二分人物,只是年纪大些。”西门庆道:“便差一两岁,也不打紧。真个几岁?”王婆道:“那娘子戊寅生,属虎的,新年恰好九十三岁。”西门庆笑道:“你看这风婆子!只要扯着风脸取笑!”西门庆笑了起⾝去。 看看天⾊黑了,王婆却才点上灯来,正要关门,只见西门庆又踅将来,迳去帘底下那座头上坐了,朝着武大门前只顾望。王婆道:“大官人,吃个‘和合汤’如何?”西门庆道:“最好,乾娘,放甜些。”王婆点一盏和合汤,递与西门庆吃。坐个一歇,起⾝道:“乾娘记了帐目,明⽇一发还钱。”王婆道:“不妨。伏惟安置,来⽇早请过访。”西门庆又笑了去。当晚无事。 次⽇,清早,王婆却才开门,把眼看门外时,只见这西门庆又在门前两头来往踅。王婆见了道:“这个刷子踅得紧!你看我着些甜糖抹在这厮鼻子上,只叫他 ![]() 王婆开了门,正在茶局子里生炭,整理茶锅。西门庆一迳奔⼊茶房里,来⽔帘底下,望着武大门前帘子里坐了看。王婆只做不看见,只顾在茶局里煽风炉子,不出来问茶。西门庆叫道:“乾娘,点两盏茶来。”王婆笑道:“大官人,来了?连⽇少见。且请坐。”便浓浓的点两盏姜茶,将来放在桌上。西门庆道:“乾娘,相陪我吃个茶。”王婆哈哈笑道:“我又不是‘影 ![]() 王婆只在茶局里张时,冷眼睃见西门庆又在门前踅过东去又看一看;走过西来又睃一睃;走了七八遍;迳踅⼊茶房里来。王婆道:“大官人稀行!好几时不见面!”西门庆笑将起来,去⾝边摸出一两来银子递与王婆,说道:“乾娘,权收了做茶钱。”婆子笑道:“何消得许多?”西门庆道:“只顾放着。” 婆子暗暗地 ![]() 王婆笑道:“娘老也不消三智五猜,只一智便猜个十分。大官人,你把耳朵来。…你这两⽇脚步紧,赶趁得频,一定是记挂着隔壁那个人。…我猜得如何?”西门庆笑将起来道:“乾娘,你端的智赛隋何,机強陆贾!不瞒乾娘说:我不知怎地吃他那⽇叉帘子时,见了这一面,却似收了我三魂七魄的一般。只是没做个道理⼊脚处。不知你会弄手段么?” 王婆哈哈的笑将起来道:“老⾝不瞒大官人说。我家卖茶,叫做‘鬼打更’!三年前六月初三下雪的那一⽇,卖了一个泡茶,直到如今不发市。专一靠些‘杂趁’养口。”西门庆问道:“怎地叫做‘杂趁’?”王婆笑道:“老⾝为头是做媒;又会做牙婆;也会抱 ![]() 王婆道:“大官人,你听我说:但凡捱光的,两个字最难,要五件事俱全,方才行得。第一件,潘安的貌;第二件,驴儿大的行货;第三件,要似邓通有钱;第四件,小就要棉里针忍耐;第五件,要闲工夫:…这五件,唤作‘潘、驴、邓、小、闲’。五件俱全,此事便获着。”西门庆道:“实不瞒你说,这五件事我都有些:第一,我的面儿虽比不得潘安,也充得过;第二,我小时也曾养得好大⻳;第三,我家里也颇有贯百钱财,虽不及邓通,也得过;第四,我最耐得,他便打我四百顿,休想我回他一下;第五,我最有闲工夫,不然,如何来的恁频?乾娘,你只作成我!完备了时,我自重重的谢你。” 王婆道:“大官人,虽然你说五件事都全,我知道还有一件事打搅;也多是扎的不得。”西门庆说:“你且道甚么一件事打搅?”王婆道:“大官人,休怪老⾝直言:但凡捱光最难,十分光时,使钱到九分九厘,也有难成就处。我知你从来悭吝,不肯胡 ![]() 王婆道:“若是大官人肯使钱时,老⾝有一条计,便教大官人和这雌儿会一面。只不知官人肯依我么?”西门庆道:“不拣怎地,我都依你。乾娘有甚妙计?”王婆笑道:“今⽇晚了,且回去。过半年三个月却来商量。”西门庆便跪下道:“乾娘!休要撒科,你作成我则个!” 王婆笑道:“大官人却又慌了;老⾝那条计是个上着,虽然⼊不得武成王庙,端的強似孙武子教女兵,十捉九着!大官人,我今⽇对你说:这个人原是清河县大户人家讨来的养女,却做得一手好针线。大官人,你便买一匹⽩绫,一匹蓝绣,一匹⽩绢,再用十两好绵,都把来与老⾝。我却走过去,问他讨个茶吃,却与这雌儿说道:‘有个施主官人与我一套送终⾐料,特来借历头。央及娘子与老⾝拣个好⽇,去请个裁 ![]() ![]() ![]() ![]() 西门庆听罢大笑道:“虽然上不得凌烟阁,端的好计!”王婆道:“不要忘了许我的十两银子!”西门庆道:“‘但得一片橘⽪吃,莫便忘了洞庭湖。’这条计几时可行?”王婆道:“只在今晚便有回报。我如今趁武大未归,走过去细细地说 ![]() 王婆接了这物,分付伴当回去,自踅来开了后门,走过武大家里来。那妇人接着,请去楼上坐地。那王婆道:“娘子,怎地不过贫家吃茶?”那妇人道:“便是这几⽇⾝体不快,懒走去的。”王婆道:“娘子家里有历⽇么?借与老⾝看一看,要选个裁⾐⽇。”那妇人道:“乾娘裁甚么⾐裳?”王婆道:“便是老⾝十病九痛,怕有些山⾼⽔低,预先要制办些送终⾐服。难得近处一个财主见老⾝这般说,布施与我一套⾐料,…绫绣绢段…又与若⼲好绵。放在家里一年有馀,不能够做;今年觉道⾝体好生不济,又撞着如今闰月,趁这两⽇要做;又被那裁 ![]() ![]() 那妇人听了,笑道:“只怕奴家做得不中乾娘意;若不嫌时,奴出手与乾娘做,如何?” 那婆子听了,堆下笑来,说道:“若得娘子贵手做时,老⾝便死来也得好处去。久闻娘子好手针线,只是不敢相央。”那妇人道:“这个何妨。许了乾娘,务要与乾娘做了。将历头叫人拣个⻩道好⽇,便与你动手。”王婆道:“若得娘子肯与老⾝做时,娘子是一点福星,何用选⽇?老⾝也前⽇央人看来,说道明⽇是个⻩道好⽇;老⾝只道裁⾐不用⻩道⽇,了不记他。”那妇人道:“归寿⾐正要⻩道⽇好,何用别选⽇。”王婆道:“既是娘子肯作成老⾝时,大胆只是明⽇,起动娘子到寒家则个。”那妇人道:“乾娘,不必,将过来做不得?”王婆道:“便是老⾝也要看娘子做生活则个;又怕家里没人看门前。”那妇人道:“既是乾娘恁地说时,我明⽇饭后便来。” 那婆子千恩万谢下楼去了;当晚回复了西门庆的话,约定后⽇准来。当夜无话。次⽇,清早,王婆收拾房里乾净了,买了些线索,安排了些茶⽔,在家里等候。 且说武大吃了早饭,打当了担儿,自出去卖炊饼。那妇人把帘儿挂了,从后门走过王婆家里来。那婆子 ![]() ![]() 婆子看了,口里不住声价喝采,道:“好手段!老⾝也活了六七十岁,眼里真个不曾见过这般好针线!” 那妇人 ![]() ![]() 武大⼊屋里来,看见老婆面⾊微红,便问道:“你那里吃酒来?”那妇人应道:“便是间壁王乾娘央我做送终的⾐裳,⽇中安排些点心请我。”武大道:“啊呀!不要吃他的。我们也有央及他处。他便央你做得件把⾐裳,你便自归来吃些点心,不直得搅恼他。你明⽇倘或再去做时,带了些钱在⾝边,也买些酒食与他回礼,尝言道:‘远亲不如近邻。’休要失了人情。他若是不肯要你还礼时,你便只是拿了家来做去还他。”那妇人听了,当晚无话。 且说王婆设计已定,赚潘金莲来家。次⽇饭后,武大自出去了,王婆便踅过来相请。去到他房里,取出生活,一面 ![]() 看看⽇中,那妇人取出一贯钱付与王婆,说道:“乾娘,奴和你买杯酒吃。”王婆道:“啊呀!那里有这个道理?老⾝央及娘子在这里做生活,如何颠倒教娘子坏钱?”那妇人道:“却是拙夫分付奴来!若还乾娘见外时,只是将了家去做还乾娘。” 那婆子听了,连声道:“大郞直恁地晓事。既然娘子这般说时,老⾝权且收下。”这婆子生怕打脫了这事,自又添钱去买些好酒好食,希奇果子来,殷勤相待。 看官听说:但凡世上妇人,由你十八分精细,被小人意儿过,纵十个,九个着了道儿! 再说王婆安排了点心,请那妇人吃了酒食,再 ![]() 话休絮繁。第三⽇早饭后,王婆只张武大出去了,便走过后门来,叫道:“娘子,老⾝大胆…”那妇人从楼上下来道:“奴却待来也。”两个厮见了,来到王婆房里坐下,取过生活来 ![]() 那妇人看看 ![]() 西门庆见了那妇人,便唱个喏。那妇人慌忙放下生活,还了万福。王婆却指着这妇人对西门庆道:“难得官人与老⾝段匹,放了一年,不曾做得。如今又亏杀这位娘子出手与老⾝做成全了。真个是布机也似好针线!又密又好,其实难得!大官人,你且看一看。” 西门庆把起来看了,喝采,口里说道:“这位娘子怎地传得这手好生活!神仙一般的手段!”那妇人笑道:“官人休笑话。” 西门庆问王婆道:“乾娘,不敢问,这位是谁家宅上娘子?”王婆道:“大官人,你猜。”西门庆道:“小人如何猜得着。”王婆哈哈的笑道:“便是间壁武大郞的娘子;前⽇叉竿打得不疼,大官人便忘了。”那妇人脸便红红的道:“那⽇奴家偶然失手,官人休要记怀。”西门庆道:“说那里话。”王婆便接口道:“这位大官人一生和气,从来不会记恨,极是好人。”西门庆道:“前⽇小人不认得,原来却是武大郞的娘子。小人只认的大郞,一个养家经纪人。且是在街上做买卖,大大小小不曾恶了一个人,又会钱赚,又且好 ![]() 西门庆奖了一回,便坐在妇人对面。王婆又道:“娘子,你认的这个官人么?”那妇人道:“奴不认的。”婆子道:“这个大官人是这本县一个财主,知县相公也和他来往,叫做西门庆大官人,万万贯钱财,开着个生药铺在县前。家里钱过北斗,米烂陈仓,⾚的是金,⽩的是银;圆得是珠,光的是宝。也有犀牛头上角,亦有大象口中牙。…” 那婆子只顾夸奖西门庆,口里假嘈。那妇人就低了头 ![]() 吃罢茶,便觉有些眉目送情。王婆看着西门庆把一只手在脸上摸。西门庆心里瞧科,已知有五分了。王婆便道:“大官人不来时,老⾝也不敢来宅上相请;一者缘法,二者来得恰好。尝言道:‘一客不烦二主。’大官人便是出钱的,这位娘子便是出力的;不是老⾝路歧相烦,难得这位娘子在这里,官人好做个主人,替老⾝与娘子浇手。”西门庆道:“小人也见不到,这里有银子在此。”便取出来,和帕子递与王婆。那妇人便道:“不消生受得。”口里说,又不动⾝。王婆将了银子要去,那妇人又不起⾝。婆子便出门,又道:“有劳娘子相陪大官人坐一坐。”那妇人道:“乾娘,免了。”却亦是不动⾝。也是姻缘,却都有意了;西门庆这厮一双眼只看着那妇人;这婆娘一双眼也偷睃西门庆,见了这表人物,心中倒有五七分意了,又低着头自做生活。 不多时,王婆买了些见成的肥鹅 ![]() ![]() 那婆子拣好的递将过来与那妇人吃。一连斟了三巡酒,那婆子便去烫酒来。西门庆道:“不敢动问娘子青舂多少?”那妇人应道:“奴家虚度二十三岁。”西门庆道:“小人痴长五岁。”那妇人道:“官人将天比地。”王婆走进来道:“好个精细的娘子!不惟做得好针线,诸子家百皆通。”西门庆道:“却是那里去讨!武大郞好生有福!”王婆便道:“不是老⾝说是非,大官人宅里枉有许多,那里讨一个赶得上这娘子的!”西门庆道:“便是这等一言难尽;只是小人命薄,不曾招得一个好的。”王婆道:“大官人,先头娘子须好。”西门庆道:“休说!若是我先 ![]() 那妇人问道:“官人,恁地时,殁了大娘子得几年了?”西门庆道:“说不得。小人先 ![]() 那婆子道:“大官人,休怪老⾝直言:你先头娘子也没有武大娘子这手针线。”西门庆道:“便是小人先 ![]() 那婆子笑道:“官人,你养的外宅在东街上,如何不请老⾝去吃茶?”西门庆道:“便是唱慢曲儿的张惜惜;我见他是路歧人,不喜 ![]() ![]() 西门庆和这婆子一递一句,说了一回。王婆便道:“正好吃酒,却又没了。官人休怪老⾝差拨,再买一瓶儿酒来吃。如何?”西门庆道:“我手帕里有五两来碎银子,一发撒在你处,要吃时只顾取来,多的乾娘便就收了。” 那婆子谢了官人,起⾝睃这粉头时,一锺酒落肚,哄动舂心,又自两个言来语去,都有意了,只低了头,却不起⾝。那婆子満脸堆下笑来,说道:“老⾝去取瓶儿酒来与娘子再吃一杯儿,有劳娘子相待大官人坐一坐。…注子里有酒没?便再筛两盏儿和大官人吃,老⾝直去县前那家有好酒买一瓶来,有好歇儿耽阁。”那妇人口里说道:“不用了。”坐着,却不动⾝。婆子出到房门前,便把索儿缚了房门,却来当路坐了。 且说西门庆自在房里,便斟酒来劝那妇人;却把袖子在桌上一拂,把那双箸拂落地下。也是缘法凑巧,那双箸正落在妇人脚边。西门庆连忙蹲⾝下去拾,只见那妇人尖尖的一双小脚儿正翘在箸边。西门庆且不拾箸,便去那妇人绣花鞋儿上捏一把。那妇人便笑将起来,说道:“官人,休要罗唣!你真个要勾搭我?”西门庆便跪下道:“只是娘子作成小人!”那妇人便把西门庆搂将起来。当时两个就王婆房里,脫⾐解带,无所不至。 **才罢,正 ![]() 三人又吃几杯酒,已是下午的时分。那妇人便起⾝道:“武大那厮将归了,奴自回去。”便踅过后门归家,先去下了帘子,武大恰好进门。 且说王婆看着西门庆道:“好手段么?”西门庆道:“端的亏了乾娘!我到家便取一锭银送来与你;所许之物,岂敢昧心。”王婆道:“‘眼望旌节至,专等好消息’;不要叫老⾝‘棺材出了讨挽歌郞钱’!”西门庆笑了去,不在话下。 那妇人自当⽇为始,每⽇踅过王婆家里来和西门庆做一处,恩情似漆,心意如胶。自古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不到半月之间,街坊邻舍都知道了,只瞒着武大一个不知。 断章句,话分两头。且说本县有个小的,年方十五六岁,本⾝姓乔,因为做军在郓州生养的,就取名叫做郓哥,家中止有一个老爹。那小厮生得乖觉,自来只靠县前这许多店酒里卖些时新果品,时常得西门庆赍发他些盘 ![]() 那郓哥得了这话,谢了阿叔指教。这小猴子提了篮儿,一直望紫石街走来,迳奔⼊茶坊里去,却好正见王婆坐在小凳儿上绩绪。郓哥把篮儿放下,看着王婆道:“乾娘,拜揖。”那婆子问道:“郓哥,你来这里做甚么?”郓哥道:“要寻大官人赚三五十钱养活老爹。”婆子道:“甚么大官人?”郓哥道:“乾娘情知是那个,便只是他那个。”婆子道:“便是大官人,也有个姓名。”郓哥道:“便是两个字的。”婆子道:“甚么两个字的?”郓哥道:“乾娘只是要作耍我。我要和西门大官人说句话。”望里面便走。 那婆子一把揪住,道:“小猴子!那里去?人家屋里,各有內外!”郓哥道:“我去房里便寻出来。”王婆道:“含鸟猢狲!我屋里那得甚么‘西门大官人’!”郓哥道:“不要独自吃呵!也把些汁⽔与我呷一呷!我有甚么不理会得!”婆子便骂道:“你那小猢狲!理会得甚么!”郓哥道:“你正是‘马蹄刀木杓里切菜’,⽔ ![]() 那婆子吃他这两句道着他真病,心中大怒;喝道:“含鸟猢狲!也来娘老屋里放 ![]() 这婆子一头叉,一头大栗暴凿直打出街上去。雪梨篮儿也丢出去;那篮雪梨四分五落,滚了开去。这小猴子打那虔婆不过,一头骂,一头哭,一头走,一头街上拾梨儿,指着那王婆茶坊骂道:“老咬虫!我教你不要慌!我不去说与他!…不做出来不信。”提了篮儿,迳奔去寻这个人。正是从前做过事,没兴一齐来。直教掀翻狐兔窝中草,惊起鸳鸯沙上眠。毕竟这郓哥寻甚么人,且听下回分解。 Www.GaOsHOu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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