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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小说网 > 短篇文学 > 边缘懒散文集  作者:边缘懒散 书号:3100  时间:2016/10/10  字数:2215 
上一章   ‮玲爱张读解‬    下一章 ( → )
  在中药里有一味生药名“独活”,药材表面糙,质‮硬坚‬,有特异香气。独活,这样的字眼忽然跃⼊记忆,仿佛是大自然印证着某一种生命特质的措辞。

  张玲就是明显的“独活”属于生前孤寂,死后流芳的作家。

  她是在一种腐朽、沉重、行将没落的封建气息和自由、浪漫、‮立独‬的新文明的夹中成长起来的。⽗亲是清朝遗少,⺟亲是新女,婚后不久抛家弃子到法国留学。张玲后来与姑妈生活在一起,而她的姑妈也是留法归来的,并一直未嫁。她生存的周围就是这些扑朔离的东西。包括那个时代的大环境,本就是处于新旧更替的尴尬境地。

  她的特立独行,她的古怪格,她的天生才华,使她到今天仍令无数红尘男女倾倒。她的文字,是抑的沉香,清冷的老檀木,是一个苍凉而长久的手势。我总能看见那种暧昧的异样纠错的美和暗。如她自己所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満了虱子。

  然而她是一个寂寞的人,寂寞得犹如一眼枯竭的⽔井,可以见她风⼲而无奈的心底,一如那冰冷⾚裸的河

  她在二十出头就出版了文集《传奇》。

  张玲是敏的,机巧的,甚而是文弱的。她总说自己是最不多愁善的人,其实內心満盈着脆弱和忧郁。所以她冷眼,隔着红尘漫漫的帘幕,旁观繁华的湮没和世的沧桑。《传奇》里的情,都是千苍百孔的情,在世的荒凉里,辗转奔跑着一张张惘的脸。《倾城之恋》里的⽩流苏,《第一炉香》里的葛薇龙,都是苦命的红颜。即使整个城市为了她们的情而崩塌湮没,也逃脫不了事后于无人处那一声苍凉的叹息。

  自古才女的命运,大抵如此。天纵其才,红颜却多命薄。当张玲给胡兰成写下“因为懂得,所以慈悲”的字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心中的人,可以在夜半阑珊时分,一起看三十年前朵云轩信笺上的月⾊凄凉。他们的情,完美得好像旧时窗棂上淡紫的花影。

  胡兰成是看了她的小说后,才敲开她和姑妈合住的公寓门的。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应该是风流倜傥,口才出众,有些才华,还曾当过汪伪‮府政‬的次长。天生的女人的克星,多情而薄情。

  张玲命薄,遇到的是这样一个男人。她和他有过婚约,然而来往竟也只有两三年。张玲对他的好,对他的痴,令人意外而心酸。

  胡兰成的《今生今世》里写张玲和他在一起,“…我与玲亦只是男女相悦,子夜歌里称‘’,实在比称人好。两人坐在房里说话,她会只顾孜孜的看我,不胜之喜,说道:‘你怎这样聪明,‮海上‬话是敲敲头顶,脚底板亦会响。’后来我亡命雁宕山时读到古人有一句话:“君子如响”,不觉的笑了。她如此兀自喜得诧异起来,会只管问:‘你的人是真的么?你和我这样在一起是真的么?’…”

  张玲竟是这样痴一个人的,以至于做梦一样恍惚,“你的人是真的么?你和我这样在一起是真的么?”然而胡兰成并不只玲一个,而且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是很少的。胡兰成在武汉办《大楚报》时,和一个十七岁的见习护士小周打得火热,如胶似漆。并且不顾和张玲已有婚约在先,和小周也举行了结婚仪式。

  ⽇本投降,胡兰成成为丧家之⽝,逃亡温州,又跟寄居之家的女人秀美同居。张玲千里迢迢⽔陆奔波,到温州去看夫胡兰成。胡兰成却是“惊而不喜,甚至有怒”四目相对时,竟是半晌没有一句话。而且晚上要回去陪秀美。

  张玲给秀美画像,画到一半,竟是画不下去了。说,“我画着画着,只觉得她的眉目神情,她的嘴,越来越像你,心里好不震动,一阵难受就再也画不下去了。”三个人在一起处了段很尴尬的时光,两个女人相互间也不吃醋。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说张玲,“我已有室,她并不在意。再或我有许多女友,乃至挟游玩,她亦不会吃醋。她倒是愿意世上的女子都喜我。”

  然而老戏里的传奇,琼瑶小口悠悠地唱着,士人与才女的情是不可能长久的。李清照与赵明诚,柳如是与钱谦益,岁月流转,这是千载的宿命。“⽔仙已乘鲤鱼去,‮夜一‬芙蕖红泪多”,胡兰成去了,张玲只有独自一人,在芙蕖的清泪里盛开。我想她嫁给老赖雅,多少是有点不情愿的。可是再执烈的女子,心中也有柔弱的一面。每一个女人的心底,都是多么的‮望渴‬能有一个男人的依傍,何况是孤⾝一人在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世间的女人,都是⽔做的。

  但是在晚年,张玲的才气明显是黯然收了。离开了旧‮海上‬的夜夜笙歌,张玲仿佛铅华落尽,重归于內心的沉静。十年一觉考据,海上花开,红楼梦醒,只有在夜半的时候,才抬头望望天上,那故园千里外陈旧而惘的月⾊。

  一九九五年九月六⽇,张玲孤独地死于自家的公寓里,凄凉地躺在大厅的中间,苍老,⼲枯而瘦小——好像她作品中的女子,命运里总有一抹凄凉的底⾊。《传奇》的注脚,由她自己完成了。

  仿佛还有胡琴声,在这万家灯火的夜里,拉过来又拉过去——

  一九五四年,‮港香‬,张玲那张侧头叉手惊世骇俗的照片…

  明⻩的宽袍大袖,嘈切的云朵盘头,黑⾊绸底上装嵌着桃红的边,青灰长裙,如意镶边的宝蓝配着苹果绿⾊的绣花袄

  想到一句古诗: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wWw.gAoShoUXs.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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