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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海上花列传 作者:韩邦庆 | 书号:39861 时间:2017/9/8 字数:53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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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这马师爷别号龙池,钱塘人氏,年纪不过三十余岁,文名盖世,经学传家;⾼谊摩云,清标绝俗。观其貌,则蔼蔼可亲;听其词,则津津有味:上自贤士大夫,下至妇人孺子,无不乐与之游。齐韵叟请在家中,朝夕领教,尝谓人曰:“龙池一言,辄令吾三⽇思之不能尽。”龙池谓韵叟华而不缛,和而不流,为酒地花天作服柱,戏赠一“风流广大教主”之名。每遇大宴会,龙池必想些新式玩法,异样奇观,以助韵叟之兴。就是七夕烟火,即为龙池所作,雇募粤工,口讲指划,一月而成。但龙池亦犯著一件惧內的通病,虽居沪读,不敢胡行。韵叟必![]() ![]() 当晚,霞仙与龙池并坐首席,相随宾客、倌人踅出大观楼前进廊下,看放烟火。前进一带窗寮尽行关闭,廊下所有灯烛尽行吹灭,四下里黑——地。一时,粤工点著药线,乐人吹打《将军令)头。那药线燃进窟窿,箱底脫然委地。先是两串百子响鞭“劈劈拍拍”震的怪响。随后一阵金星, ![]() 乐人换了一套细乐,才见牛郞、织女二人,分列左右,缓缓下垂。牛郞手牵耕田的牛,织女斜倚织布机边,作盈盈凝望之状。细乐既止,鼓声隆隆而起,乃有无数转贯球雌雌的闪烁盘旋,护著一条青龙,翔舞而下,适当牛郞、织女之间。隆隆者蓦易揭鼓作爆⾖声,铜钲(口皇)然应之。那龙口中吐出数十月炮,如大珠小珠,错落満地;浑⾝鳞甲间冒出⻩烟,氤氲浓郁,良久不散。看的人皆喝声采。俄而钲鼓一紧,那龙颠首掀尾,接连翻了百十个筋斗,不知从何处放出花子,満⾝环绕,跋扈飞扬,俨然有搅海翻江之势。喜得看的人喝彩不绝。 花子一住,钲鼓俱寂。那龙也居中不动,自首至尾,彻里通明;一鳞一爪,历历可数。龙头尺木技下一幅手卷,上书“⽟帝有旨,牛女渡河”八个字。两傍牛郞、织女作躬⾝ ![]() ![]() 看的人愈觉稀奇,争著近前,并喝彩也不及了。乐人吹起唢呐“咿哑咿哑”好像送房合卺之曲。牛郞乃舍牛而升,织女亦离机而上,恰好相遇于鹊桥之次。于是两个人,四十九只乌鹊,以及牛郞所牵的牛,织女所织的机,一齐放起花子来。这花子更是不同,朵朵皆作兰花竹叶,望四面飞溅开去,真个是“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光景。连阶下所有管家都看的兴发,手舞⾜蹈,全没规矩。 ⾜有一刻时辰,陆续放毕,两个人,四十九只鸟鹊,以及牛郞所牵的牛,织女所织的机,无不彻里通明,才看清牛郞、织女面庞姣好,眉目传情,作相傍相偎依依不舍之状。 乐人仍用《将军令》煞尾收场。粤工只等乐阕时,将引线放宽,纷纷然坠地而灭,依然四下里黑——地。 大家尽说:“如此烟火,得未曾有!”齐韵叟、马龙池亦自欣然。管家重开前进窗寮,请去后进⼊席。后叫的许多出局趁此哄散。卫霞仙、张秀英也即辞别,琪官也即回房。诸位宾客生恐主人劳顿,也即不别而行,⼊席者寥寥十余位。 齐韵叟要传命一班家乐开台重演,十余位皆道谢告醉。韵叟因琪官不唱,兴会阑珊,遂令苏冠香,每位再敬三大杯。冠香奉命离座,侍席管家早如数斟上酒,十余位不待相劝,如数⼲讫,各向冠香照杯。大家用饭散席。齐韵叟道:“本来要与诸君作长夜之饮,但今朝人间天上,未便辜负良宵,各请安置,翌⽇再叙如何?”说罢大笑。管家掌灯伺候,齐韵叟拱手告罪而去。 马龙池自归书房。葛仲英、陶云甫、朱蔼人暨几个亲戚,另有卧处,管家各以灯笼分头相送。惟史天然、华铁眉卧房即铺设于大观楼上,与⾼亚⽩、尹痴鸳卧房相近。管家在前引导,四人随带相好,联步登楼。 先至史天然房內,小坐闲谈。只见中间排著一张大 ![]() 痴鸳转向赵二宝,要盘问张秀英出⾝细底。二宝正待叙述,却被姚文君 ![]() ![]() 管家送进八⾊⼲点,大家随意用些,时则夜过三更,檐下所悬一带绎纱灯摇摇垂灭。华铁眉、⾼亚⽩、尹痴鸳及其相好,就此兴辞归寝。娘姨阿虎叠被铺 ![]() 天然一觉醒来,只听得树林中小⿇雀儿作队成群,喧噪不已,急忙摇醒二宝,一同披⾐起⾝。唤阿虎进房问时,始知天⾊尚早,但又不便再睡,且自洗脸漱口吃点心。阿虎排开奁具,即为二宝梳妆。 天然没事,闲步出房;偶经⾼亚⽩卧房门首,向內窥觑。⾼亚⽩、姚文君都不在房。天然掀帘进去,见那房中除 ![]() 仙乡,醉乡,温柔乡,惟华前乡掌之;佛国,香国,陈芳国,惟槐安国 翼之。我游其间。三千大千,活泼泼地,纠缦缦天,不知今夕是何年! 天然徘徊赏鉴,不忍舍去。忽闻有人⾼叫:“天然兄,该搭来。”天然回头望去,乃尹痴鸳隔院相唤,当即退出,抄至对过痴鸳卧房。痴鸳适才起⾝,刚要洗脸, ![]() ![]() 天然倒不理会,但见靠窗书桌上堆著几本草订书籍,问是何书。痴鸳道:“旧年韵叟刻仔一部诗文,叫《一笠园同人全集》,再有几花零珠碎⽟,不成篇幅,如楹联、匾额、印章、器铭、灯谜、酒令之类,一概豁脫好像可惜,难末教我再选一部,就叫‘外集’。故歇选仔一半,勿曾发刻。” 天然取书在手,翻出二段,看是“⽩战”的酒令。天然道:“‘⽩战’两个字,名目就好。”再看下面有小字注道:“欧 ![]() 一笑去年曾此⽇,再来前度复何人? 天然长 ![]() 痴鸳道:“该个两句无啥好,耐看下去。先要看仔俚诗,再猜俚是啥个题目。题目猜匆出,故末诗好哉。”说著,揩⼲手面,踅过桌傍,接那书来翻过一页,掩住题目,单露出两句诗给天然看。诗曰: 谁钦是主何须问,我以为君不可无。天然道:“空空洞洞,陆里有啥题目嗄?”痴鸳笑而放手。天然见题目是“修竹”恍然大悟道:“懂哉,懂哉!果然做得好!” 痴鸳复以一条相示。诗曰: 借问当年谁得似?可怜如此更何堪! 天然蹙频沉 ![]() 再看诗曰: 淡泊从来知者鲜,指挥其下慎无遗。 痴鸳道:“该个是‘诸葛菜’,借用个典故陆里猜得著?”天然道:“因难见巧,好在不脫不粘。”此后还有两条,已经痴鸳涂抹,看不清楚。 天然翻下去,都是选的酒令,五花八门,各体咸备。大略览毕,问道:“昨⽇个酒令阿要选嗄?”痴鸳道:“我想过歇哉,‘粟’字之外,再有‘羊’字、‘汤’字好说,连‘ ![]() 粟:食粟。虽有粟。所食之粟。则农有余粟。其后凛人继粟。冉 子为其⺟请粟。孟子⽇,许子必种票。圣人治天下使有菽粟。 羊:五羊。犹⽝羊。其⽗攘羊。见牛未见羊。何可废也,以羊。 而曾子不忍食羊。伐冰之家不畜牛羊。子贡 ![]() 汤:于汤。五就汤。伊尹相汤。冬⽇则饮汤。由尧、舜至于汤。 伊尹以割烹要汤。嚣嚣然⽇,吾何以汤。不识王之不可以为汤。 天然听了,笑道:“耐阿是昨⽇夜头困勿着,一径来浪想?”痴鸳道:“我是无啥困勿着,耐末常恐来勿及团。” 说话时,赵二宝新妆既罢,闻得天然声音, ![]() 可巧管家来请午餐,三人乃起⾝随管家下楼。这午餐摆在大观楼下前进中堂。平开三桌,下首一桌早为几个亲戚占坐。齐韵叟、苏冠香等得史天然、尹痴鸳、赵二宝到来,让于当中一桌坐下。随见姚文君⾝穿官纱短衫 ![]() ![]() 酒过三巡,食供两套,齐韵叟拟请行令。⾼亚⽩道:“昨⽇个酒令勿曾完结(口宛)。”史天然道:‘有哉。”历述尹痴鸳所说“粟”、“羊”、“汤”三字,并《四书》叠塔句子。齐韵叟道:“难道八个字拼勿満?”尹痴鸳道:“倘然吃大菜末,说个‘牛’字也无啥。”⾼亚自道:“汤王犯仔啥个罪孽,放来浪多花众生里向?”华铁眉笑道:“亚⽩先生一只嘴实在尖极,比仔文君个箭 ![]() ![]() 席间初时不懂,既而一想,忍不住哄堂大笑,皆道:“今朝为啥大家拿俚哚两家头寻开心?”齐韵叟扌然髭道:“此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亚⽩点头道:“倒骂得不俗!大家索 ![]() 尹痴鸳慢慢吃着,问赵二宝道:“张秀英酒量阿好?”二宝道:“耐去做仔俚末,就晓得哉(口宛),问啥嗄!”陶云甫道:“秀英酒量同耐差勿多,阿要去试试看?”⾼亚⽩道:“痴鸳心心念念来里张秀英⾝浪,晚歇定归去。”尹痴鸳本自合意,不置一词,草草陪著行过两个容易酒令,然后终席。 消停一会,⽇薄崦嵫。尹痴鸳约齐在席众人,特地过访张秀英,惟齐府几个亲戚辞谢不去。痴鸳拟邀主人齐韵叟,韵叟道:“故歇我匆去。耐倘然对景仔末,请俚一淘园里来好哉。”痴鸳应诺,当即雇到七把⽪篷马车,分坐七对相好。 林翠芬虽含醋意,尚未尽露,仍与尹痴鸳同车出一笠园,经泥城桥,由⻩浦滩兜转四马路,停于西公和里。陶云甫、覃丽娟抢先下车,导引众人进弄至家,拥到楼上张秀英房间。秀英猝不及防,手忙脚 ![]() ![]() 赵二宝坐静无聊,径去开了⾐橱,寻出一件东西,手招史天然前来观看,乃是几本舂宮册页。天然接来,授与尹痴鸳。痴鸳略一过目,随放桌上,道:“画得勿好。”华铁眉怞取其中稀破的一本展视,虽丹青黯淡,而神采飞扬,赞道:“蛮好(口宛)!”葛仲英在傍,也说:“无啥。”但惜其残缺不全,仅存七幅,又无图章款识,不知何人所绘。⾼亚⽩因为之搜讨一遍,始末两幅,若 ![]() ![]() 第四十回终—— wWW.gAoShoU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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