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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梦里花落知多少(三毛) 作者:三毛 | 书号:40344 时间:2017/9/15 字数:737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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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决定由英伦来迦纳利群岛度假实在有我个人情![]() 要在这七个分散的岛屿中寻找那位成名在亚洲而隐居在这世界尽头的女作家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从大迦纳利群岛南部的游客胜地,我叫了一辆计程车,祝贺自己好运,便让车子载着我往三⽑的住处驶去。那是下午两点多钟,本以为三⽑的住处必然不会在城內,想不到我的计程车司机硬是在一个古旧小城的一条窄巷內请我下车,将我送进当地的邮局里去。那时我才发觉,所谓三⽑的西班牙文地址,原来只是一个信箱号码而已。邮局局长听我说明来意很遗憾的对我说:“Echo我们当然是 ![]() 也许是我怅然的表情使得邮局局长对我有些同情,他善意的又用英文问:“请问你是她的朋友吗?我们可以通知她跟您联络的,这样便不算违反规定了。” 当我告诉邮局局长我只是三⽑的一个读者而她并不认识我时,这位先生便无论如何不肯成全我了,他的理由是:“Echo现在是一个人居住,陌生的访客不能随便往她家中去。” 从这位先生的语气里,我看出三⽑在此很受到 ![]() 已是接近邮局关门的时间了,我却不肯离去。这时一位女职员看不过去了,顺手写了一张条子,上面只是三⽑居住海边的社区地名,没有门牌号码,对我和善的说:“坐车去,在这儿五公里外的地方你可以找到她的。” 于是我又坐上了计程车,穿过一片又一片⼲旱的田野及山坡,一个纯⽩⾊的住宅区面对着 ![]() ![]() 我下了车,发觉这是一个很大的社区,整个对着蔚蓝海洋的山坡上全是西班牙式建筑的小洋房。在这空寂如死的下午,贸然敲门去问有没有人认识三⽑也许要受人叱骂的,于是我独自下到海边沙滩上去坐了一会儿,希望⻩昏的时候会有人出来散步。总之在那种情形之下再要回旅馆亦是困难了,那儿是绝对叫不到计程车的。 那亦是一个奇异的海滩,大迦纳利岛南部的海沙是浅米⾊而柔软的,而我眼前的这个海湾却満是近乎黑⾊的沙石,远处各种峥嵘的礁岩与冲击的巨浪使人想起《珍妮的画像》那部电影里的镜头。这是一个咆哮的海滩,即使在如此明亮的 ![]() 我一直在分析自己,我已不是青年人了,在英国居住多年,为人并不冲动亦不过分天真热情,对文学的喜好已有许多年,念过的好书亦不知有多少本,如果将这些都当作我拜访三⽑的理由,那么在文学的领域里来说,这位女作家是算不得什么的。可是在她那几本浅近的书里,几年来,总有一些信息在呼唤着我,她的作品充満着一些神秘的而又完全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那不只是她文字的风格清新,更不是她纸面上的生活点滴,而是她那个人、那份真、那份传奇引得我今天坐在她隐居的海滩上,如同一个少年似的盼望着这次的会面。事实上我竟对自己有一些伤 ![]() 已近⻩昏了, ![]() 店內没有顾客,一条大⻩狗向我猛吠。 想不到店主亦会讲英文,他很仔细,问明⽩了我找三⽑的目的,陪我走了一段路,指指社区最边上的一排房子,说明了是那一家,然后又有些不放心的盯了我一眼,这才转⾝走了。 上坡路使我气 ![]() ![]() 当我走到据说是三⽑住家的⽩房子外时,我看见低低的花园木门里,一个穿着牛仔布短 ![]() 我找不到门铃,也因为心情有些紧张,不知怎么唤起这可能是三⽑背影的人的注意,所以我便站在门外擦擦汗,等她回头吧! 这个人终于回转⾝了,是她,是书中三⽑的样子,只是看上去⾝材更小些,脸孔也很瘦,晒得棕⾊,倒是像影片中的印地安女子,这匆匆的一刹那很难看出她的年纪。 三⽑抬头看了我一眼,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又往另一个方向去洒⽔了。 “请问你是不是那个叫做三⽑的女作家?”我终于忍不住了。 三⽑听到了我的话,仰着脸目光灼灼的望着我,也不笑,一任她手里那条⽔管哗哗的流下去,这时这才发觉她没有穿鞋了。 她不回答我的话,也更没有请我进去的意思,只把⻩⾊的⽔管一松,跨出草地,跑到老远的车道边去关龙头, ![]() ![]() ![]() “我姓陈。”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我当然知道她姓陈,三⽑不是笨人,她这么说只是不愿别人拿她当文章中的那个作家来看待,这第一句话中已非常清楚了。 “我是你的读者,从英国来的,特别来看望你。”我甚而有些结巴, ![]() ![]() 我们仍是隔着花园的矮门站着,过了一千万年那么久,才得了她一声比较和蔼的声音:“请进来吧!” 我推开了木栅门进去,三⽑却爬到她园子右边的⾼墙上去,手里捡了几粒小石子,一下又一下的去丢邻居的大玻璃窗,那面窗后出现了一个发蓬有若枯草的女人,她们隔着玻璃也听不见,只见三⽑指了指我,那个女人点点头也在打量我,这种明显的不信任令我几乎转⾝想离去,也在这个时候,三⽑滑下墙来,对我第一次含笑,我便无法再对自己过度的敏 ![]() 我随着三⽑走⼊她的后院,那儿有一个细草⼲铺成的凉亭,地是砖的,凉亭里没有座椅,有的是可坐人的大树 ![]() ![]() 砖地⽔汪汪的,大概她才冲过。 我们走到她房子的⼊口,看见里面的地清亮如镜,我犹豫了一下,三⽑马上说:“不相⼲的,我们也不脫鞋的。”她 ![]() 进了门,三⽑简短的说:“您请坐!”便进⼊內室不见了。 这是一幢小巧的西班牙式的建筑。我置⾝的一个客厅正中间一面大窗,倒有一大半被米⾊的窗帘遮住了,光线十分暗。一套老式的碎花沙发衬着⻩⾊的地毯,沙发上散散的放着许多靠垫。古雅的花边式的⽩⾊台布罩着一个老式的圆形茶几,藤做的灯罩吊得很低。靠墙的左手是一面几乎占去整个墙的书架,一套亦是古式的雕花木餐桌及同式的椅子放在沙发斜对面,房间的右手又是一排书架,架边有一个拱形的圆门,通向另外一个明亮的客厅。 她有两个客厅,一明一暗,亮的那一间完全粉刷成⽩⾊。细藤的家具,竹帘子,老式迦纳利群岛的“石⽔漏”放在一个美丽非凡的⾼木架上,藤椅上放着红⽩相间的格子布坐垫,上面靠着两个全是碎布凑出来的布娃娃。墙上挂着生锈的一大串牛铃,洲非的乐器,阿富汗手绘的⽪⾰。墙角有一张大摇椅,屋梁是一道道棕黑⾊的原木,数不清的盆景错落有致的吊着放着。⽩⾊的一间她铺着草编的地毯,一个彩⾊斑斓的旧书架靠在墙边。 如果说三⽑给人的印象只是天涯浪女,那么看过她这么艺术的家,这便要对她改观了。她的家,甚而给人殷实的 ![]() ![]() 她的玻璃窗亮得好似不存在,微风一阵一阵舒适的吹进来。 三⽑匆匆的走出来,已经换了一条清洁的蓝布长 ![]() “坐那一间?”她亲切的问我。 我有些拘束的在她的老式沙发上坐下来,三⽑含笑坐在我对面,腿双很自然的斜斜一盘,顺手抱过一个垫子来放在 ![]() 我将三⽑的书拿出来请她签名,她只请问了我的姓,然后从里间拿了好几支笔出来,先在纸上试写了一遍,然后中规中矩的在餐桌上一本一本的慢慢写,好似小生学做功课似的认真,这种态度十分的 ![]() 我并不知道带来的书不是原版,自己有些窘迫,倒是三⽑非常理解人的说了一句:“对于读者其实是一样的。”“你们这儿很安静。”我想不出别的话来,在三⽑从冰箱里给我拿着托盘送来柠檬茶的时候,我找了这么一句话讲。“这几天更静了,隔壁那个小渔港说是逃上岸来了四十只洲非运来的不知什么猩猩,就在一里路外,收音机报了新闻,报上也刊了消息,只抓回一只,其他的 ![]() 这是拜访三⽑的⻩昏第一次听她讲那么一长串话,讲的居然是猩猩。别家关窗关门她竟在花园里酒⽔,还是背着矮门的,倒是大胆。 “你难道不怕猩猩吗?”我问。 三⽑也不说话,神⾊间有些微的忍耐,好似我老远的找到了她只为着问她怕不怕猩猩。其实这个话题是她自己扯出来的,倒是忘了一般。 印象里的三⽑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也极善解人意,可是她对我的来历,如何找到她的,以及我度假的时⽇等等完全不提出一句问话,这使我也不好主动的请问她的⽇常生活及近况。她绝对不是骄傲而冷漠的,她甚而彬彬有礼,嘴上一直和气的微笑着,在她的神⾊之间,我看不到什么內心思维的任何一丝一毫的流露,但她也绝对不是虚伪,她只是将自己的教养在适当的时候自然的用了出来。 毕竟我是一个贸然闯⼊她生活中的陌生访客,对于三⽑,我又能如何要求她真情流露呢。 在我坐着的沙发左手书架上,搁着两张放大照片,一张荷西单人照,穿着潜⽔⾐,神态英俊迫人,另一张是他们夫 ![]() ![]() ![]() “那是荷西生前得人 ![]() ![]() ![]() ![]() 这是第一次三⽑那又温柔又和善的眼睛里透出了満溢的 ![]() ![]() ![]() 而她,一样从容而安闲,甚而她更给人自由而果敢的 ![]() ![]() 荷西逝去已十一个月了,而她仍用“我们”这两个字。 本来以为三⽑再寻合适的对象结婚才是幸福之道,而看见她以后,我觉得这已是太难,也可能再没有必要。 我以前并没有与三⽑面对面过,用“勇敢”来形容目前这个独居的妇人还是不太合适的,因为勇敢毕竟有一份克服什么事的勉強,而三⽑看上去已不再克服任何事了,她已超越了那一步。如果三⽑在访客面前稍稍露出一丝适度的哀愁,对观察她的人来说,可能更会付出对她的好 ![]() 当我向她谈起这件事来时,她很淡然的笑着:“太多的亲情友情反而是负担,这样一个人住也是清静,也是好的。” 我再一次觉得三⽑并不需要人群,繁华与寂寞在她已是一面两体的事情了。听她那么说,笑笑的从容的说着,我的心里倒是升上了一份沧桑之 ![]() 我问她写作的事情,她叹了口气,第一次叹了口气,可是也不做什么更明确的表示了。她好似不喜 ![]() ![]() 三⽑文章中一再说她没有念过什么书,可是在她的书架上国中古典小说很多,其他不是文学 ![]() 我站着看她的书架,她也跟了过来,拉开一个暗屉,里面用绒布衬着的不是什么金银首饰,而是大小约二十块华丽无比的手绘彩石,那是她文中写过的石头,静静的躺在里面。“不是被丢掉了吗?”我惊讶的问。 “这一阵又画了几块,太累人了。也不算好。” 不算好吗?那简直不是世上的东西,我想再看看,三⽑已经将它们关了起来。 “我喜 ![]() ![]() 在说起这些的时候,她脸上发出一阵喜悦的光芒,甚而是骄傲的,这与她谈写作的神⾊完全不同,她显得非常踏实。 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这使我非常吃惊,因为整个午后都是极安静的,我更没有看到电话,三⽑的电话放在厨房的一个柜子里。 她很活泼的在与人讲西班牙文,挂了电话出来她很自然的说:“对不起,我要去山上打 ![]() 我看看表是下午六点多钟,而迦纳利群岛的夏天是近九点才落⽇透了的。 “我出去跟朋友打 ![]() 我迟迟的站了起来,终于问她次⽇有没有空,可不可以请她吃一次饭。她很有礼的谢了我,说次⽇不做什么可是也不想出去,我便也不再勉強她了。 “请你等一等,我可以送你去公路上,在那儿有班车可以去南部你的旅馆,不必坐计程车的。”三⽑匆匆的去关窗,细心的锁好门,开了车房,倒出她的车子。这些事她做得十分俐落而明快,生命的活力在她仍是有的。 我坐进车子时看见一个黑⾊的长形 ![]() ![]() ![]() ![]() “不是我的,是向朋友借的,我自己还在申请执照。”“打什么呢?”我问 “打旷野里的空罐头,以后打飞靶,一步一步来。”她说。这时我突然厚颜的问三⽑,可不可以跟去山上看她打 ![]() 我看看坐在我⾝边仰着头稳稳开车的她,看看她穿着厚⽑袜 ![]() “打 ![]() ![]() ![]() ![]() 车子穿过⾼速公路她却没有停,她往我来的小城开去:“我们小城里有好几座老教堂,这个也许你会喜 ![]() ![]() ![]() “不相⼲,那个圣约翰天主教堂最古老,我也常去坐坐的。” 三⽑将车子停在寂静的广场上,她与我一同走进教堂,轻轻说:“你慢慢看,我有自己的事。” 我去看那些浮雕及彩⾊的玻璃的时候,三⽑扶着远处最末一排的椅子边跪了下来,仰着脸看着十字架上的耶稣,她一直在那儿长跪,直到看见我已经参观完了才含笑站起来。她再将我开去⾼速公路,我不死心的问她后天要做什么,她说她要跟朋友们去山上走一天的路,跟着去打野兔呢。“当然,打猎只是一个藉口,真正重要的还是去荒野里长途的走, ![]() 我说我的假期还有十天,可不可以再见她一次,她笑说:“可惜我要走了,大后天去另外一个岛给荷西去放花呢!”车子行过一片又一片的田野,它们是那么的⼲旱而 ![]() ![]() 车子终于停在一个站牌下,三⽑下车来陪我等公车,那时太 ![]() 公车来了,三⽑与我握握手,手劲很重、很真诚,相当的自信和踏实。 我在大玻璃窗中再张望她,长长的公路上只有她一个人站着,背后是近乎紫⾊的群山衬着一天的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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