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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暗算 作者:麦家 | 书号:41907 时间:2017/9/24 字数:89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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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记忆和![]() 听得我云里雾里的。 不过,后来我总算弄明⽩了,原来老吕此次回来(不知从何而来)是想寻找一个人。 老吕知道,这个人现在是在苏北某地,所以几天前两人就赶去那里,但到那里后才得知,那人其实在千里之外的福州。 于是,两人决定马上再去福州,但老吕却临时被总部首长召见,要立即赶往京北。 分⾝无术,老吕才想到我,决定给我"这个机会"。 事实上,他们在去江苏时,我就怀着"听故事"的目的,想跟他们去。 但老吕似乎看透了我心思,悄悄地走了,没我的份儿。 想不到,峰回路转,机会又来了。 我当晚就飞到福州,没有进城,直接住在机场,等着接老金。 第二天上午11点钟,老金如期而来,然后我们连宾馆都没找,老金就急匆匆地照着地址去找人了。 是一个中年妇女,我们找到她时,她一个人在家,刚吃过午饭,正准备午休。 她是个现役军人,穿着军装,但说话温文尔雅,对人客客气气,并不像一个军人。 我敢说,她一定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下午,我带来的这位神秘的银发老人,金深⽔,会跟她讲起这么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这故事讲的是她⺟亲的事情,也是701行动局早期的一些事情。 顺便提一下,故事中有老吕的"⾝影",只是故事中的老吕并不叫老吕,叫什么呢?大家不妨猜一下——01我叫金深⽔。 我从国美来。 我是你⺟亲的战友。 我说的是你亲生⺟亲,不是你家乡那个⺟亲。 你觉得我说的很荒唐是不?是的,这是我想得到的,我今天才从你家乡来,我知道他们什么也没跟你说。 他们不跟你说也许是为了 ![]() 这次我去你老家,会见了你现在的⽗⺟,临别时他们再三要求我别来找你。 我理解他们的心情,确实事情到今天再来提起实在是晚了,你接受不了,他们也接受不了。 也许我要早来30年、20年,他们就不会有这样的愿望。 可我迟迟不来,他们一定以为我死了,所以就打消了失去你的思想准备。 但我还是来了,我为什么至今才来,这本⾝就是个故事。 这是后话,现在我不想说。 刚才我说了他们——你现在的⽗⺟——叫我别来找你,我甚至都答应了,可我还是来了。 我不尊重他们,并不是有意要伤害他们,我是决计要告诉你的,告诉你事实真相是我一直的愿望,也是你⺟亲——我不得不说明是你亲生⺟亲——的愿望。 我知道,在今天,在你自己都已经做了⺟亲的年纪里,我,一个你平素未闻的人,突然跟你提起什么亲生⽗⺟,你一定不会相信的。 你相信自己的记忆和 ![]() ![]() 但我要告诉你,一个人对自己的出生是没有记忆的,也请你相信我的忠实。 你可以看出我已经很老了,死亡对我来说是转眼之间的事。 你看,这満把皱褶的老脸,还有这手杖,这样一个老人,生活是真空的,他扳着手指计算着末⽇的到来,同时要扪心自问一下:什么事情你应该在生前把它完成,否则死不瞑目啊。 好,就这样,我想到了你,想到了你⺟亲,想到了让你知道事实真相就是我此生此世该做的最后一件事。 这件事我必须做,因为能做这件事的人这世上也许只有我一个人,我是这世上惟一掌握你秘密的人,包括你现在的⽗⺟,他们对你的⾝世也是一知半解的,譬如说你真正的⽗⺟到底是谁,这问题他们是回答不了的。 他们能告诉你的无非是多少年前,我,一个国民 ![]() ![]() 我叫金深⽔,我刚说过的,这名字在陆大几乎是默默无闻的,也许在某个 ![]() 但在湾台,在台北,在国民 ![]() 看不出来?嘿,一个特务让你随便一眼看出来还了得,还叫什么特务?不要说你,就是你现在的⺟亲,她跟随我那么多年,我几乎就在她眼⽪底下工作着,她都不知晓我的秘密⾝份,这次我向她说起,她简直不相信。 是啊是啊,我早就认识她——你现在的⺟亲,她是我一个远房姨娘的女儿,40年前,因为逃婚离家出走,找到了我。 当时我在杭州官警学校(戴笠的人材基地)当教官,而且刚做⽗亲,家里正少人手,我就把她留在家里,以后一直跟着我,帮我带孩子,做家务,直到1949年3月9⽇晚上。 啊,你看,我记得多清楚,就是那天晚上,我把你从监狱里偷出来的, ![]() 那时候,你才四个多月,不可能有记忆的。 唉,那天晚上,天也像现在一样下着雨,你被我装在一个旅行袋里拎回家,一路上我鬼鬼祟祟的,像是拎着一袋偷来的赃物,害怕你随时可能的啼哭把我出卖。 你倒是好,始终没哭一声,我几乎一路都在 ![]() ![]() 可到家一看,才发现真是可怕啊,你知道怎么了?原来我把拉链拉得死紧,中途又没给你透气,你差点就给我闷死在里面。 幸亏天在下雨,雨⽔淋 ![]() 你不知道,你⺟亲为生下你把她一切全都抵上了。 就是那天晚上,刽子手⽑人凤下令杀害了你⺟亲——亲生⺟亲。 1949年3月9⽇,这个⽇子,我说你可一定要记住,那是你⺟亲遇难的⽇子,过去的几十年,我每年都要在这个⽇子纪念你⺟亲,以后该由你来纪念了。 也许我会很快地老死,那么请你记住这个⽇子就更加必要了。 02好,我必须控制老年人东拉西扯的习惯,赶紧讲讲你⺟亲的故事。 说真的,我已记不太清我第一次是怎么听人家说起你⺟亲的。 好像是在理发店,我的联络员,一个一只脚有点瘸的老头子,是个苏北人,没有家小,只有一个哑巴徒弟,他开着一家理发店,却是我们传递报情的地点。 有一天,我去理发室,和往常一样,我以老客人的⾝份和他寒暄,闲扯中夹杂着理想的暗语,问他近来生意如何。 第54节:国民 ![]() 他以一种我期望的声腔喜滋滋地答复我:"啊,长官,我真是有福气,最近我又有了一位像你这样的客人,一位有⾝价的人,他认准我的手艺,常找我来理发。 "我立刻明⽩,他在告诉我:我们又多了一位同志!我说:"恭喜你啊。 "他说:"哪里哪里,要恭喜的是您啊长官,听说您又添了薪,是⾼升了吧?"这就是说,这位同志很可能将直接与我发生联系。 我马上 ![]() 从理发店回家,我几乎紧急地取出了老头在替我洗头时塞⼊我⾐袋的纸片,是半张32开的信笺,上面这样写道:鸽子(女)已打⼊厢房,近⽇可望一见,接头暗语:鸽子向你打听她老乡——一位你处姓秦的参谋,你如实回答即可。 握手。 老A。 1947年5月7⽇。 厢房指的是国民 ![]() 说真的,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这一天既没有预兆,也没有暗示,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平常的,然而却是我多年梦想实现的⽇子。 这个⽇子太伟大了,有一种神灵降临的奇妙,我既觉得难以相信的困惑,又 ![]() 现在我知道了什么叫幸福,就是你梦想的东西在你意想不到甚至没有意想的时刻出现,那就叫幸福。 这种 ![]() ![]() ![]() 也许首先我该让你明⽩我当时的处境,那样你就会理解我当时的心情。 我不知道你对国民 ![]() ![]() ![]() 特务头子戴笠一直为该机构头领,以 ![]() 1946年10月,戴笠丧生不久,军统局整编为国防部保密局,简称保密局,总部由重庆迁至南京,国防部二厅厅长郑介民任局长,⽑人凤屈居副局长。 一年后郑被⽑挤走,⽑升任局长。 这机构素来是老蒋喜 ![]() 一年舂天,从南方的竹林里出来了一个骑马的人,満脸胡子和深刻的皱纹,穿着油亮的对襟衫, ![]() ![]() 他名叫张蔚林,曾经是一个乡绅的保长,就是这个人,首先结束了军统没有"地下"的局面,成为我 ![]() 我已经忘了他是怎么认识我并且发展我成为他的同志的,我总觉得他⾝上有点儿梦一样的气氛,现在想来仍有这种 ![]() 在我的记忆中,他有一张夸张的 ![]() ![]() 我知道,他曾在江西红区工作多年,在那里脫掉了他油亮的对襟衫加⼊共产 ![]() 这个人要叫戴笠羞 ![]() 那几年,我 ![]() ![]() 回忆这些总让我 ![]() ![]() ![]() ![]() 半个世纪过去了,我仍然觉得他的意义是无穷的。 但是谁也想不到,1941年舂天,张蔚林因工作上一个小小失误而暴露⾝份,借此戴笠在军统进行彻底搜查,一一考究,人人过关,结果张蔚林发展的杨恍等五位同志全部被捕(四年后被杀)。 当时我已离开军统总部,在下属的杭州官警学校当教官,上帝让我避开了这次大搜查,成为惟一的漏网者幸存下来。 后来我在警校秘密招收共产 ![]() ![]() 但"张蔚林事件"后,戴笠这只老狐狸戒心尖深,用人慎之又慎,非亲信不用,我们的同志一个也 ![]() 1945年秋天,组织上命令我重返军统。 这似乎是个不得已的措施,因为当时我在警校已爬到训练处长的⾼座,并且可望再爬,舍此求彼,决非上策。 谁都知道我在警校的意义是深远的,只要我在那里,国民 ![]() ![]() ![]() 但军统无"地下"的局面非破不可,而当时进军统希望较大的好像只有我,这种情况下也只有采取不是好办法的办法了。 不久,我因在警校"树敌太多"——我故意造成呆不下去的僵局——而被戴笠召回军统,任报情二处上校副处长。 戴笠对我这个同乡的"忠心"从来也不晓得怀疑一下,也许算得上是他少有的失算之一吧。 1946年秋天,戴笠丧生不久,军统迁至南京。 不知为什么,当时组织上未能及时与我取得联系,加上初来乍到,人生地疏,一时间我的工作几乎陷⼊绝境,惟一使我 ![]() ![]() ![]() 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工作着,強烈地 ![]() 我需要同志,需要一个实在的组织,我企盼着、想念着,然而我想念的东西仿佛都在远处,在一块玻璃的另一边。 也许你会说,我应该自己发展同志,自己开创一方天地,像张蔚林一样。 说起这个我就 ![]() 我在一幢沉重的八角楼里长大的,10岁还不敢一个人上街,害怕黑暗,常常把风的声音幻听成狼的呜咽。 我忠诚、老实、细心,具有常人没有的忍耐 ![]() 第55节:一只困兽 正是在那段时间,我強烈地 ![]() ![]() 生活总是不断地帮你认清自己。 每当我想起这段岁月时,我总觉得愧羞,这是我这辈子里最最暗淡而难堪的岁月。 也许我可以用当时环境恶劣的事实来开脫自己,原谅自己,但我不需要原谅,我需要惩罚,咒骂,因为我让延安失望了。 我对延安的忠诚,我的信念,我的理想,都使我失去了原谅自己良心的理由。 我恨自己!起码恨自己那段暗淡的岁月。 你可以想像,那时候我是多么需要同志配合,或者让我配合他。 我知道,我这只手只要有支撑点还是十分灵巧而有力的,我是一个上校军衔的副处长,我手头的油⽔⾜能养活成千上万的⾰命同胞。 然而现在它在我手里发臭、霉烂,不可驱散的毒气 ![]() ![]() 我心急如焚,我望眼 ![]() 理发店作为我当时惟一的关系,我没有节制地去了又去,把头发理了又理,总以为剪子剪去我头发的同时也将一刀剪掉我当前晦暗的岁月。 就这样,在困苦中度过了无数个延长了的⽩天和夜晚,最后终于盼来了你⺟亲——鸽子。 鸽子,你⺟亲的地下工作代号,就像我叫牛头一样。 03我和你⺟亲第一次接头是在保密局的一个周末舞会上。 谁都知道,戴笠在军统曾有过一个基督徒的规定:战争时期 ![]() 然而这规定不是 ![]() ![]() 人们说,伊丽莎⽩在军统的舞场上同样会受到多面夹攻,那里的人个个⾊胆包天,厚颜无 ![]() 他们把 ![]() ![]() ![]() ![]() 他们用惯常的花言巧语 ![]() 女人很少在他们面前坚贞不屈,女人总是有些轻薄,或者说软弱。 他们把攻占的山头一个个带回自己散发着死亡和恐怖气息的寓所,把 ![]() ![]() ![]() ![]() ![]() ![]() ![]() 戴笠把这帮走狗训教得服服贴贴,忠心耿耿,无疑是他的⾼明。 戴笠⾝亡后,尽管人走茶凉,但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故有的传统,男人照样不要结婚,舞会照样绚丽多彩。 那天晚上我几乎有种预 ![]() ![]() 我 ![]() ![]() 我 ![]() 据说雅安的姑娘以温良和美德著称,受了气只会哭,柔弱似⽔——但也不见得,我在"汪精卫时期"曾在武汉碰到过一个雅安少女,才17岁,是个接线员,她给我的印象是在漂泊的乌篷船里长大的,有一种船上女人特有的风 ![]() 当然我 ![]() ![]() ![]() 她一直不知道我的隐秘⾝份,然而延安知道,她曾帮我们做过多少好事。 和往常一样,舞会总是弥漫着強烈的世俗气,女人个个脂颜粉面,矫 ![]() 在一曲曲音乐声中,我将舞池里所有脂面粉脸一一窥视,一张放大的苹果脸引起了我注意,因为她几次旋转着看我,目光亲切温暖。 我几次想像她向我走来,坐在我对面椅子上和我秘密攀谈。 后来,我发现她的目光一下子变得 ![]() ![]() 上帝知道,我需要的不是⾁体 ![]() ![]() 是,那可能是个 ![]() 好,我要尽可能讲得简单明了,舞会中途休场时,我去厕所方便,回来时我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位姑娘,很年轻,很出众,穿一套⽩⾊的长裙,在霓虹灯下,耀眼得令人眩目。 她正跟我 ![]() ![]() ![]() 我 ![]() 她很快站起来,让我坐,也许还说了一句客套话。 我说:"没关系,我在 ![]() "她又坐下去,给我 ![]() 我 ![]() 这时我好奇的目光透过烟雾,向她瞥去,开始我觉得她生得简单,只能说有一张漂亮的脸蛋罢了。 我对漂亮的女人向来不太有好 ![]() 我相信漂亮在女人⾝上就像武器在男人手里,总有一天会被他们使用,"恶毒地使用"——这是我们家乡的一句话,你应该听说过。 但很快我就发现,这个人的脸上同样有种梦的气息,漂亮仅仅是停留在表面的认识,非但不深刻,也许还是错误的。 有那么一会儿,我看到了她的眼睛,就像看见风一样地看到了她的目光,同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大片宁静得几乎是 ![]() ![]() 我知道,这都是我关于家乡的诗情的记忆,它们经常出现在我 ![]() ![]() ![]() 我贪婪地窥视着她,希望领会她外表的真正含义。 不久,我似乎又有新的发现,我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漂亮女人,不像我开始看到的简单无趣,而是神秘的,复杂的,要看透她几乎需要对她面部进行分割地看。 在她脸上,有两样东西十分醒目:一双眼睛和一对酒窝。 当你重视她下半张脸时,那对甜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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