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红⾊內 及她的裙角
胡 走到楼下的时候,看到店酒门口围了许多人。有个洞开的窗口,放着大巨声响的音乐,是那种最 快的“扭 舞曲”而围观的人脸上分明写着悲苦的表情。这种悲与 的对比,让胡 的心一阵阵收紧,她知道,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发生了。
胡 拨开人群朝里挤,耳边听到责骂声一片,但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有一种強烈的预 ,里面被围观的那个人隐约与自己有关。
她挤进去一看,只见店酒门口的那片⽔泥地上,脸朝地趴着一名男子,全⾝⾚裸,只穿一条红⾊內 ,右手紧紧地攥着一缕裙角的碎片。胡 一眼就认出,那是她的裙角!
她的胃一阵绞痛,她没有认出那条红內 ,她只是认出她的裙角。那是刚才夹在门 里的东西,是她硬生生地把它拽断的,现在裙上还缺了一角,风吹在上面,格外地凉。
所有人都在看她,仿佛他们都看出了什么。
“你认识他吧?”
有人在问。声音瓮声瓮气,听起来别有用心。
胡 拼命头摇,把脑袋都快摇下来了,她还在拼命地摇。她说:“不!不!我不认识这男的!”然后她冲出人群开始快跑。银⾊⾼跟鞋十分的不跟脚,她觉得脚疼极了,可她没有停下来,稍一停下来就会被人认出来。
她奔跑的时候,眼前一直跳动着那条红內 。她不记得武纪凡內 的颜⾊了,在她的记忆里,武纪凡从没穿过那种颜⾊,她有些侥幸地想到,也许那个从楼上跳下来的男人不是她的老武,而是一个跟她完全没有关系的男人。但愿只是虚惊一场,她想。
可是,回到家她就开始紧张起来。先是那条缺了角的裙子,脫下来之后不知如何处置。她摸着那条轻飘飘的裙子,那种沙沙的质地擦摩着她的手心,令她想起两个男人,一个年轻气盛,谎话连篇,一心想做大事;另一个生命正处壮年,是人生的最好年纪,却因 而痴 ,想要放弃一切来追求她。他们的手都曾 动过这条裙子,而胡 真心 着的,是年轻的那一个。
“你这两天怎么啦?声音听上去怪怪的。”马特就在这时打来电话,他仿佛隔好远都能看到她似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
“什么?不舒服?你生病啦?”
“没有。你⼲吗呢?”
“我还能⼲吗呀,待在家里,想你呗。”
“生意上的事,谈得怎么样?我可不想听你说‘这次又够呛’。”
马特在电话里有点懒洋洋地说:“这个…还可以吧。”
马特又说:“你这两天怎么不来找我?我听别人说你打算跟你爸妈一起出国,移民加拿大,是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
“这你就别打听了,反正我都知道。 ,跟你说句实话吧,你到现在还在骗我,让我觉得非常失望。”
 说:“我没有骗你,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
“但出国的事,确有其事吧?”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你不会幼稚到以为我是个任凭⽗⺟布摆的小木偶吧?”
“你的意思是———不跟他们出国?”
“你别问我,我现在心里很 ,这两天不能来看你了,你自己好好的,别闯什么祸。”
说完她就赶紧切断电话,生怕再跟他多说会说漏点什么。⽗亲和⺟亲在另一个房间悄声低语,他们说话的方式很奇怪,永远是偷偷摸摸的。⺟亲以前是大声说话的人,现在却完全变了,胡 疑心老武跳楼的事是不是已经传到⽗⺟耳朵里,而且传话的人把话说得很难听。
胡 趁⽗⺟睡着之后,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手里拿着那条被撕掉一角的裙子。她要烧掉那条裙子,把她和老武的最后一点联系消灭掉。
楼下广场上的灯已经灭掉一半了,大概是利用了什么光学原理,时间越晚光线越暗。她找到一个没风的角落,蹲下⾝来,用力擦着火柴,点着手 柔软的裙子,然后把那条裙子丢到地上去。
突然,有人手执小型灭火器冲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地上的火浇灭了。
“你这是⼲什么?”胡 问那陌生人。
“我还以为着火了呢,所以我…”
“神经病!”
“你在这里点火是非常危险的,万一风助火势烧了整个市民广场,你的罪过可就大了,幸亏我及时发现,幸亏啊!”“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
“碰上我是你的运气,”陌生人说“看,把我车里的一罐灭火剂都用完了,待会儿我还得花钱去买。”
“你活该!你有病!”
“嘿,我倒被你这位姐小气乐了!我救了你,你怎么反倒这么凶巴巴地骂我呀?”
“你救了我?你凭什么说你救了我呀?我又没杀自又没⼲吗,我只是把一条我不喜 的裙子烧掉,你管得着吗?咱们两个人,到底谁有病啊?不是你有病,就是我有病。”
男子收起笑容,头摇叹气,一副大孩子受了委屈的可 表情:“是是是,我有病,不过你也病得不轻,不如我们两个‘病人’一起吃点消夜怎么样?”
“吃就吃,谁怕谁啊?你的车呢,车停在哪儿了?”
男人带着胡 上了他那辆擦得锃亮的别克车,里面宽宽大大,散发着香⽔的味道。胡 这才想起,自己 本不认识这个男人,但已经来不及了,男人把车开得飞快,像是要带她去一个不可告人的地方。
“停车!让我下车!”胡 忽然不动声⾊地说。
开车的陌生男人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怎么啦,不是说好吃消夜的吗?怎么?还怕我害你呀?前面很快就到了,我们到‘芙蓉华天’去吃小吃,吃完了我就送你回家。”
“可是,我们两个 本不认识,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吃饭?”
“认识归认识,吃饭归吃饭,这是两码事。”
陌生人停住车“嘎”的一声拉手刹的动作竟让胡 有些动心。她想,这个男人倒有几分小小的潇洒呢。
2。陌生人
“芙蓉华天”灯火通明,里面正热闹着,各种小吃一路排开,令人看得心里 的,不知该吃什么才好。胡 的內心就像这千奇百怪的小吃,各种形状、滋味都有。
他们坐下来。陌生人叫胡 去挑吃的,胡 说坐下来就懒得动。“随便挑点儿什么吧。哎,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随便叫我什么,‘扑火人’什么的,都成。”
“好,扑火人,那你总得有个大名吧?”
“我姓韦,如果你喜 读武侠,大概知道有个叫韦小宝的吧?”
“对不起,没听说过。”
“好吧,那就不谈武侠,谈点别的。我姓韦,名叫韦来, 子刚刚离我而去,內心苦闷,所以没事开着车在大街上转悠。转着转着就看到了你正在烧什么东西,我一急就冲上去把火扑灭了。”
“韦来?好名字。”
“你喜 ?”
“还可以。”
两人相视一笑,有了一点默契。
韦来一个人过去点了些吃的东西,有小笼包,有炒粉,还有七七八八几碟小菜。跟一个陌生人一起深夜两点在外面吃饭,对胡 来说还是比较特殊的经历,她想,整个餐厅大概没有一对人像他俩这样,是几分钟前才认识的。
韦来坐在胡 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说胡 长得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胡 问他什么人,他说是⾼中同学。 略微有些失望,心想不过是⾼中同学啊,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呢。
那盘炒粉做得很不错,米粉宽宽扁扁,炒成⻩灿灿的颜⾊,上面的蔬菜⻩是⻩、绿是绿,一看就有食 。胡 吃那盘炒粉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慢点吃,别噎着,你怎么搞的,饿成这样?”韦来问。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没想起来吃饭。”
“失恋了?”
“何止是失恋,有人为情而死。”
“死啦?不至于吧…”
这话一旦开了头,就有点刹不住车了。那天晚上胡 跟韦来在一起待了整整夜一,坐在他车里诉说情人为她跳楼杀自的事,她內心极度恐慌,虽然这事也不能怪她,但她毕竟是最后一个见到武纪凡的人。
“我看到那裙角,我很害怕,那是我的裙子…”
她反反复复说着这样一句话,最后竟然哭起来。他们毕竟是陌生人,韦来有点尴尬地把手悬在半空中,犹豫了⾜⾜两分钟,才把有力的手掌按下去,按在胡 发抖的肩上。
跟陌生人哭了一场,聊了夜一的天,胡 心情有所改善,车子再开到昨夜烧裙子的那个地方,看到⽔泥地上有一片明显的黑⾊印迹。
“喏,”男的说“那是昨天的你。”
“啊?你说什么?”
韦来轻轻浅笑着“没什么,没听见就算了。”
胡 也笑起来“你说那是昨天的我。昨天的事我都已经不记得了。”
“别再为那个人伤心了。”
“伤心总会有的,可是伤不到这儿。”她摸摸她的胃。韦来看她一眼,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胡 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境,在家门口又被搞 了,她看到一辆警车,她的心“腾”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无端觉得这辆警车跟自己有关。
韦来送她下车,两人在车门口面对面站着,每人手里都拿着手机,看样子是在 换手机号码。这时,楼上 台上同时有几双眼睛盯着他俩:胡 的爸妈,还有两个戴大盖帽的察警。
3。武纪凡死因未明
这幢楼里的察警果然是冲着胡 来的。
胡 进门的时候,屋里所有人的眼睛都勾直勾地看着她的脸,让她很不自在。两个戴大盖帽的察警一⾼一矮,脸⾊铁青,说话的声音低沉有力。
⾼个儿的察警像变魔术似的,从腋下变出个塑料袋来。
———这是你的东西吧?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你这样拒不说话,可是抗拒法律,对你可没好处啊!
胡 的嘴抿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说。⾼个儿察警当宝物一样装在塑料袋里的那个“证据”胡 已经认出来了,那是老武死的时候,手里攥着的她的裙角。那条裙子已经被她烧掉了,横竖他们不能证明这块小碎布就是她⾝上的物件“这是你的东西吧?”他们问了一遍又一遍,胡 还是不想说话。
矮点儿的察警说:“武纪凡死得很惨呢,他全⾝⾚裸,只穿一条红 衩从楼上跳下来,手里就攥着这个。”他用手指指⾼个儿察警手中的“宝物”目光锐利地盯着胡 看了三秒钟,然后把目光转向别处。
胡 陷⼊玄想,那件粉蓝⾊薄纱裙穿在⾝上的 觉又来了,老武把头埋进她裙子里,用脸擦摩那粉 的薄纱,他隔着纱裙摸抚她修长的腿双, 不释手。这个动作能持续很久,仿佛他已忘了时间的存在。
然后,他又用脸代替他的手,摸抚良久。
“武纪凡不是杀自,而是他杀。”
他们不停地说着这样的话,让胡 的心一阵阵收紧“这是你的东西吧…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这样拒不说话可是抗拒法律,对你可没好处啊…”武纪凡跳楼的事其实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但她毕竟是最后一个见到武纪凡的人,那天她从老武房间里走出来,老武跟着就跳楼了,不要说别人,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但察警又有一个说法,说武纪凡绝对不是为情杀自,他的死因很复杂,很有可能牵扯到一个大的经济案子,所以要胡 好好配合。话说到这儿,胡 总算明⽩了,她忽然开口说话,滔滔不绝,把两个一直 她说话的察警都说得目瞪口呆。
胡 陷⼊到一个人的回忆里。
整整一天,她头痛 裂。马特打来的N个电话,她统统都给按掉了,一个都没接。男人就是这样,你追他越紧,他越松懈,对你 答不理;反过来你对他有一答没一答,就轮到他着急了,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追着打,恨不得 双翅膀飞到你⾝边来。所谓 情,就是这样“松松紧紧的游戏”
两个察警在傍晚时分离开胡 的家。⺟亲煮了一锅饭,简单炒了两个菜,⽗亲一声不吭地放下手中的报纸,去卫生间洗手。他每天洗手的次数极多,是一个极 ⼲净的男人。
“武纪凡不是杀自,而是他杀。”
这句话像钉子一样钉进胡 的脑子里去。她一个人躲在黑暗里拼命地想,她想武纪凡是不是为了多赚一点钱,惹了什么人,犯了什么法,她越想越觉得老武可怜。这几年老武为了她确实到处搞钱,老武是一个很会讨女人喜 的人,他出手大方,又肯为女人帮忙,哪个女人 上他真是走了好运,什么也不用 心,有老武做后台老板,转手就能挣到一大笔钱。
也许是女人害了他吧?
如今这年月,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挣到钱的事?
在他从容大度的背后,究竟隐蔵着怎样的故事?
也许他的能力并没有那么強,他是在打着肿脸充胖子?
也许胡 挣到的钱,大部分都是从武纪凡口袋里掏出来的?
莫非他也有他的难言之隐?
莫非他本人也和普通人一样,挣钱不易?
莫非为了 一个女人,他⼲了伤天害理的事?
莫非他的死真是为了逃避什么?
…
现在,他死了,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真相了。一个曾经肌肤相亲的男人,突然离开这个世界,胡 觉得自己的某一部分也被这个男人带走了,带到另一个世界里去。
4。出国:逃避现实的一种办法
武纪凡的死,使胡 精神上受了些刺 ,她开始重新考虑起出国的事来。⽗亲说如果她愿意,可以全家人一起办到国美,加拿大那边虽说也有他的房产,但他认为到国美胡 还可以继续上学,那边的环境更适合她。
⺟亲每天早上顶着烈⽇出门,要到晚上才回来。⽗亲⽩天很少跟胡  谈,他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房间里上网,⽗亲的背影使胡 经常会想到马特,男人趴在写字桌上上网的势姿差不多都是一样的,他们眼中另有一个世界,沉醉其中,乐而忘返。
胡 发现自己开始动摇,是和⽗亲有一次长谈之后。那个下午,⺟亲照例出门办事,⽗亲敲门走进 的房间,摘下眼睛,在沙发上坐下来,叹了一口气说:“唉,电脑坏了。”
 说:“是电源的⽑病吧?”
⽗亲说:“也许吧?人老了,什么事也弄不清了。”
“如果我改变主意了,你不会反对吧?”
“你是说想跟你⺟亲一起出国?”
“嗯。”⽗亲有些奋兴地说:“我当然不会反对,我来的本意就是想把你们都带出去。”
胡 听了⽗亲这句话,心里那股逆反的劲儿又冒上来。她很想说“带出去、带出去,出国有什么好?”但她还是忍住了,因为她觉得如果话这样横着说出来,实在是很无理,因为想出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亲说他这一生有许多遗憾,其中最遗憾的一件事,就是没有陪在女儿⾝边,看她从小女孩一点点长大。胡 心中暗想,都现在了,说这话还有什么用。⽗亲陷在他的逻辑里,一直说着过去的事。在他的回忆里,世界是另一番景象,那时物资很紧张,想买点什么都不容易。那时什么都凭票凭本供应,⽇子过得紧巴巴的,精神上也 抑之极。
胡 心想,要不是因为你 上别的女人,⽇子怎么会过得那么艰难呢?当然这话对自己的⽗亲是不好说出来的,只能在心里动动心眼儿。
⽗亲说:“这些年来,我一直生活在负罪 里。你知道吗?负罪 是什么样的一个 觉,就仿佛背上背了个重重的十字架,这十字架是用铁制成的,又凉又重,紧贴着我的脊梁。我一直走在山路上,是上山的路,不是下山的路,路越走越陡,我走啊,走啊, 都累弯了,却一直不能卸下我⾝上的重物。我很茫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直到后来一个偶然机会,我跟你妈妈再次联系上,我突然之间明⽩,我该做什么了。”
“这么说你想接我们出去,是为了拯救你自己?”
“可以这么理解。”
“爸。”
“嗯?”
“其实你是个自私的男人。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
⽗亲把他的眼镜儿摘掉又戴上,胡 注意到他的手在抖。她很怕⽗亲突然撒手而去,她想把刚才说⽗亲自私的话收回去,又不知该怎么圆场,就愣在那儿,好像走神了似的。这时候,听到楼下小贩卖臭⾖腐⼲的叫卖声,一声长一声短,勾起了⽗亲的胃口,就对女儿说:“下去买两块吧,爸爸想吃。”
“嗯。” 答应了一声,脆脆的,手里拿着个红钱包就往楼下跑。小的时候妈妈让她下楼买凉粉买臭⾖⼲,她就是这样手里拿着个小红钱包往楼下跑的,现在钱包大了一号,人也长大了一圈,过去的岁月已没了踪影,⽇子过得好快啊!
胡 在楼梯拐角处碰到了妈妈。
“ ,你⼲什么去呀?”
“爸爸想吃⾖⼲子,我下去买。”
又说:“妈,我决定跟你们一起去国美了。”
妈妈听了 的话, 动得说不出话来。她苦心等待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啊,全家人团聚,一起去国美,就像童话里说的“从此过着快乐的生活”这是一件多么好的事,就连电影也没有这么完美的结局啊。
一家三口一起吃 买回来的⾖⼲子,透明小碗托在手里,拿 小牙签轻轻挑起来吃,吃得稀里哗啦,香死个人啦。胡 想:“这才是生活嘛!定安,富⾜,无忧无虑。”她恨透了动 的 情,望渴平静。夹在⽗⺟中间,她 到自己可以做个不负责任的小孩,不用开动大脑,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跟着走就好。
5。察警的调查还在继续
察警的调查还在继续。
他们说武纪凡的死是“牵一发动全⾝”牵扯出一桩大的经济要案来。胡 不敢把这些事告诉马特,所以总是瞒着他。以前她总觉得马特有什么事瞒着她,这一回正好反过来,是她有事瞒着马特。
有一天,马特约胡 一起到王府井影城看电影。那部国美大片报纸上宣传得火热,马特来了趣兴,打电话再三约胡 一起观看。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胡 调到振动挡的手机响了。
“对不起,我得出去接个电话。”胡 小声说道。
“嗯。”胡 扭过脸来看到马特的侧脸,在五颜六⾊的光线里,她看到一个变幻莫测的男人。她从光线暗淡的放映厅里出来,眼睛一下子不适应,恍惚间竟然看到老武。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
“王府井影城。你不是走了吗?”
“我走了?我去哪儿了?”
胡 接电话。刚才和她有短暂对话的男子一下子就不见了。电话里传来察警的声音,他说:“对不起,胡姐小,有两个问题我们还得请你来察警局核实一下。”
“什么时间?”
“明早8点。”
对方及时收了线,好像不允许胡 再问什么。胡 的思路还停留在刚才短暂出现过的那名男子⾝上,那人跟老武长得实在太像了,连声音都像。世界上为什么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胡 实在想不明⽩。
这时,从平安出口的侧门內闪出一个人来,那人 低嗓门儿问胡 :
“是谁来的电话?”
“一个朋友。”
“是男的吧?”
“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最近活动频繁,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我有什么可瞒着你的。我上次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亲从国外回来,有一些老关系要我帮他联络。”
“你什么时候又冒出个⽗亲?”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他早年间去了港香,后来又走了几个家国,一生漂泊,这下总算回来了。”
“编的可真像。”
“什么叫编啊,是真的。”
“这么说你打算跟他们走喽?”
“也许吧。”
胡 话音未落,就觉得有人抡圆了胳膊在她脸上“啪”地来了那么一下子。这耳光实在是太响了,和电影院里大巨的声响形成对比,竟把银幕上的声音比下去。
耳光过后,胡 才看清那人是马特。胡 觉得天都塌了。
从王府井影城出来,胡 在慌 的人群中没目的地左突右奔。她奔跑的势姿很奇怪,手提小包,⾝体前倾,好像随时可能倒下去似的。她穿着银⽩⾊的⾼跟鞋,鞋跟⾜有三寸那样⾼,她走得踉踉跄跄,艰难之极,她忽然想起上一回在街头奔跑,掉进无盖的井中,摔掉两颗门牙的事来。
总结起来,胡 想明⽩一个道理:凡是与马特有关的事情,总是让她倒大霉。“这场恋 就此结束吧!”她听到自己內心大喊大叫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胡 去了察警局。
察警的盘问并不复杂,他们只是要胡 说出跟“死者”的特殊关系。胡 不想隐瞒什么,于是她吐出“情人”两个字。察警用那样一种眼光看她,好像在说“你们俩的年纪并不般配”不过,这样的事儿可能他们也见多了,一下子就适应过来,拿出圆珠笔和公文纸,有板有眼地记录下来。
“从明天开始,做一个新人。”
她一边讲述自己跟老武的关系,一边盘算着重新做人。马特那一巴掌打醒了她,她知道再跟着这个神出鬼没的男人混下去,没好处。每次和他在一起,钱包就越来越空,人也越来越瘦,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整个人都被他 空了。
略地算一算,除了他开口向她借走的那小十万块钱之外,⽇常开销马特也花了胡 不少钱。像什么银制项链、真⽪钱包、数码相机、光电鼠标,只要是他能想得起来的东西,他都能想出各种借口来叫胡 给他买。
有时候,胡 觉得马特并不 她,他跟她在一块,不过是为了搜刮她⾝上的钱财。他就像一个 ⾎鬼一样附着在女人⾝上,用 管 她⾝上的⾎。
他敏 ,易怒,喜 穿, 打扮。
他心比天⾼,命比纸薄,总想挣大钱,却连小钱也挣不来。
他內心自卑,喜怒无常。
他自私,总以自我为中心。
他自恋,说到底他只 他自己。
这样的男人真让人恶心。
为什么会 上这样的男人?连胡 自己也不清楚,并且她很担心这次分手之后,她还会回头。每次都发誓不理他,永远不见他,可有时候,他的一个信短、一个电话,就能把胡 的魂勾走,她像中了魔似的,又重新 上他,乖乖回到他⾝边,被他利用,被他 ⾎,被他骂,被他伤害。
胡 心里清楚,只有远走⾼飞,才能摆脫这个男人。所以,她决定跟⽗亲去国美,逃离眼下这个怪圈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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