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小说网提供夜谭十记最快更新火热版阅读 |
![]() |
|
高手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夜谭十记 作者:马识途 | 书号:43688 时间:2017/11/10 字数:16161 |
上一章 记花观 主斋耕砚 记八第 下一章 ( → ) | |
我们参加冷板凳会的十个人中,按照规定,峨眉山人打头,第一个摆龙门阵,不笫秀才殿尾,最后一个摆龙门阵。用拈阄来决定的八个人中,六个人巳经拈着了阄,并且摆了龙门阵,现在只剩下我和穷通道士两个人了。我们两个人拈阄,不巧被我拈着了,该我来摆龙门阵。可是我早就说过,参加冷板凳会,我是听龙门阵的积极分子,却不⾜摆龙门阵的积极分子。本來我只带来7耳朵,没有带来嘴巴的。周科员一一现在该叫他砚耕斋主7一说到这里,就被野狐禅师把话打断了。他说:“你这不是睁起眼睛说瞎话吗?你的鼻?底下不是嘴巴,是什么?况且你刚才还在闵嘴巴说话呢。” 砚耕斋主马上辩解彳我是说摆龙门阵的嘴巴没有带来,这个嘴巴是带来陪诸公喝冷茶的呀。不过,到了这步田地,我想滑也滑不脫了。我还是凑凑合合地摆一个吧。”于是砚耕斋主开始摆他的尨门阵。 我摆的这个龙门阵就叫做《观花记》吧。不过我说的这个“观花”不是你们想的那个“观花”你们那个观花是观 ![]() ![]() 这个故事发生在三十年前。三十年不算短,可是我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观花婆屎狗王二拄着一 ![]() ![]() ![]() 我从小开始懂事,就知道我们乡下有一个有名的人物,是个女的,叫做屎狗王二。奇怪得很,为什么她别的名宇不叫,偏要叫这么一个怪名字昵?乡里的好事之徙,曾经想寻 ![]() 有人说肯定是她的爸爸妈妈从小给她取的这个名字0我们乡下人和城里人不同,城里人一生下来,才过“三朝” ![]() ![]() ![]() ![]() ![]() ![]() ![]() ![]() 总之,各说各有理,那么找她本人问一下不就行了吗?不行,屎狗王二早已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而&听老一辈人说,他们问过本人,本人的回答是:叫啥就叫啥呗,问这⼲啥?” 于是屎狗王二的正名问题,还是没有办法解决,这恐怕只有留待将来的“家谱学”专家去考证了。 我现在一想起来,就有一个女人站在我的面前,年纪叫十几岁,头发蓬 ![]() ![]() ![]() ![]() ![]() ![]() ![]() ![]() ![]() ![]() ![]() ![]() ![]() ![]() ![]() ![]() 机,帆,机,机,你看,屎狗王二来了,穿着外 ![]() “屎狗王二,你今天到 ![]() 屎狗王二照例不回答,走她自己的路。我们说的多了,甚至夹了一些不礼貌的话,她就转过头来,恶狠狠地望我们几跟,有时威胁地说“石头,你讨嫌,我到阎王殿叫他们把生辰簿子拿来,把你的年岁勾了。” 这的确是很大的威胁,因为每一个人都在阎主殿的生辰簿上登记有名字,每一个名字下边都注明了该活多少年。到了时候’阎王就会派那戴⾼帽子的无常二爷来请你去了。把年岁勾掉,那就得马上到阎王殿报到的。可是石头还是老跟在她的后边臊⽪,有恃无恐,因为他是石头,没有生命,十有九成在阎王殿的生辰簿上 ![]() 我们跟屎狗王二进了王家院子,径直到王大娘家。王大娘的大闺女害了病,面⻩饥瘦,一直不见好。屎狗王二断定说,一定是这个闺女在 ![]() ![]() 活着的人的一切吉凶祸福都和这棵花树的盛衰息息相关。况且王大娘还想拜托屎狗王二去 ![]() ![]() ![]() ![]() 王大娘见屎狗王二来了,诚恳地接待她,先谙她吃一顿丰盛的午饭,才好赶路。屎狗王二吃 ![]() ![]() ![]() 不多一会,她就到了鬼门关。凡人是最怕进鬼门关的,狗睬王二却很自在,在鬼门关守着的牛头马面,看来都是她的老朋友了。她一到就和他们打招呼问好,甚至还可以开两句不大要紧的玩笑。屎狗王二火概在回答守鬼0关的鬼卒门的问话“啥?吃了中午饭没有?…哦,吃过了。”“哩,谙你们⾼抬贵手,开下门吧,…是有正经事哟。…啥?买路钱?我们常来常往,这一回就算了嘛。不行,上面有翦规定?要多少?…哪里要那么多?“‘ 看来屎狗王二和她的朋友们争论起来了。守门的鬼卒非按上级的新规定收买路钱不可了6“是嘛,近来物价飞涨了,票子不值钱嘛。不过我们常来往,打个折扣吧。…你把我带的钱都要去了,我进去走累了,喝碗茶的钱都没有于。…” 王大娘坐在旁边,完全听到了他们的争论,她害怕屎狗王二进不去,误了大事,就说了;“该给多少就替我垫起吧,你回来我补给你就是了。” 屎狗王二进了鬼门关,到了 ![]() ![]() "哎哟,”屎狗王二叫了起来,脚步停了。”这河上的奈何桥咋个在修理啊?…过渡船?好嘛,过渡就过渡嘛。”于是屎狗王二过渡去了。这个渡船就放在方枭上,一个碗装了⽔,上面架一双十宇筷子屎狗王二在渡船上又碰到新问题,要付渡钱。当然,她急算和撑渡船的鬼很 ![]() 屎狗王二真有办法,一进 ![]() ![]() ![]() “你就帮她把虫捉了吧,多给几个钱都行。”“我哪里敢动?”屎狗王二说“我只得跟管花树的说一声。”过一会,大概是屎狗王二在办 ![]() 现在是屎狗王二去看望王大爷了,总算屎狗王二的 ![]() ![]() “咹?瘦了一点?给你兑钱来了,吃好点嘛。…咹?多兑儿个?好嘛,下回多给你兑几个钱来就是了。⾐服也烂了?下回给你带一件新的来…’’王大娘什么都答应了。 时间不早,太 ![]() ![]() ![]() ![]() ![]() ![]() ![]() 屎狗王二回来,当然还是走硌,可是这一回比坐汽车还要快,在路上也顾不得和鬼卒们说话,径直就出了鬼门关,一会就回到了 ![]() 王大娘又谙她吃了饭,给她补了钱,还拿出一件新大衫来,要她下回去 ![]() ![]() 有,就是我们这些调⽪捣蛋的娃娃。我们一群娃娃,看到屎狗王二到 ![]() ![]() ![]() ![]() ![]() 有一回,狗垛王二正在“走 ![]() ![]() ![]() ![]() 从此以后,屎狗王二“走 ![]() ![]() ![]() ![]() 我们中间有一个“智囊”人物,就是石头,他在我们中年岁最大。有一回他悄悄告诉我们,屎狗王二观花是假的,我们问他,怎么见得呢?他说了: “有一回屎狗王二在李大娘家观花,我在门口偷看。李大娘到灶屋去了,她趁,, ![]() “还有一回,”另外一个娃娃补充。”我看她正在观花,一个蚊子叮在她的手背上,疗得不行,她就用手去揺 ![]() ![]() ![]() ![]() 这一回。她在隔她住的很近的张家大院子里观花,我们淮都不去偷看,等我们的侦察兵侦察到她的确已经到了 ![]() ![]() “哈哈哈哈:”大人和小孩都笑起来,石头和我们简直笑得直不起 ![]() 屎狗王二跑回家去,她的猪好好地躺在圏里,她才知道上了娃娃们的当了,她想再回 ![]() 从此以后,大家知道屎狗王二观花是骗人的把戏,那些老大娘们再也不肯把钱或⾐服托屎狗王二带到 ![]() ![]() ![]() 屎狗壬二不能观花,她又不肯去靠自己诚实的劳动过⽇子,⽇子不好过起来。当然,她实际上也无地可种,她连起码的劳动工具锄头镰刀也没有一把,她怎么去劳动呢?大家从来没有见她下地劳动过,谁敢把地拿去 ![]() 过了一些⽇子,看她提起一个装两个破碗的篮子,拖起一条打狗 ![]() 我看她拖起越来越痙的⾝子,在大路上为一碗冷饭奔走,在7那蜡⻩的脸上嵌上两颗亳无生气的眼珠,眼角里 ![]() ![]() ![]() ![]() 她有无力地文咅说“莫说笑话…莫…”她拄着打狗 ![]() 我发现,石头和我一样,也尽量避开和屎狗王二一打照面。就是碰到了,他总是用那么忧郁的眼神,望着珣屎王二那弯曲的背影,那蓬 ![]() 我知逍,在他和我的幼弱的心灵上,带来多么剧烈的震动,受到多么大巨的创伤呀。我们并不想去寄人,却由于偶然的过失,谀屎狗王二落进了悲惨的命运。她是欺骗了別人,可是她不也正受着整个世界不公正的待遇和欺凌吗?那些受她欺骗的老大娘们是受她愚弄了,可是她不也是正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在愚弄吗?这个力量到底是什么?我小小的年纪又弄不明⽩,‘我长久地为此而苦恼。 过不多久,屎狗王二不觅了。她到哪里去了,谁也不知道。慢慢地再也没有人提到她,她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了,象一片祜⻩的秋叶坠⼊了秋雨的泥泞中去一样。 可是她那拄着打狗 ![]() 砚耕斋主摆完了他的《观花记》,我们也不絮沉默了一阵。好似我们现在还看到屎狗王二拄着一条打狗 ![]() 我们的会长略眉山人好象也为这样的可怜人 ![]() “我来帮助砚耕斋主再摆一个龙门阵吧。上一因我摆了《 ![]() “慢点,慢点。”三家村夫打断野狐禅师的话头说“会有会规,你没有新拈着阄,凭什么摆?况且也应该先听一听会长的号令嘛,峨眉山人说。”野狐禅师的肚⽪里的龙门阵多,不叫他摆,他会 ![]() ![]() ![]() ![]() ![]() 大家没有说什么,野狐禅师便认定是大家駄许了,于是摆了起来。 我只摆一个短的龙门阵吧。砚耕斋主刚才摆的是关于一个 女人的悲惨道遇,我也来摆一个女人的悲惨遭遇吧。在我们这个礼教之邦,泱泱大国里,女人所背负的屈辱和痛苦,比男人多得多,吃人的礼教吃得暈多的便是女人。生而为女人,吃苦最多,如果女人生下的还是女人,她就该受双倍的苦,受男人的 ![]() ![]() 里?狐禅师的话被山城走卒打断了:“你真是一个野狐禅师,‘摆起龙门阵来,无边无呩,叫人摸不着头脑。你摆龙门阵就开门见山地摆起来,何必为女⼊打抱不平,便说出这么一大篇大人的道理来?我们会规是不谈大人之言嘛。” “啥,我这不是已经摆起来了吗?这就是正文呀。”野狐禅师为自己辩解, “你不要三莹五帝,东洋酋洋地扯得太宽,也少发些大人们昕了不⾼兴的宏论,你就原原本本摆故事吧。"会长峨眉山人也索知野狐禅师的“野 ![]() “好,好,我尽簠简单地说个大概罢了。”野狐禅师收住了自己的象野马般的⾆头,继续摆起来: 我摆的这个龙门阵,要给它取个名字,可以叫做《生儿记夂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有一年夏天,我回到我的老家去,享受儿天田园之乐。我们那乡下的风俗是,每天傍晚的时候,大家从&:里回来,女人们回屋里做夜饭还没有做好,男人们便自由自在地集合到村子外边的土地庙来消闲。这种土地庙很小,总是修在村外的大路边。五六尺⾼,九尺见方的一个小小的石屋,里边供着和善的土地公土地婆,他们的任务就是沟在石头门枋上的石对联上说的“佑四境平安,保一方清泰”逢年过节,不论贫富,每家都要来给两位老人家上供,如果没有冷刀头⾁,总要送—碗冷⾖腐。在这土地菩萨的石头公馆的外边,除了必不可少的一棵大⻩桷树外,一定有几条石条凳子。供大家歇凉,冲壳子。假如说这不叫一个重大发明的话,总可算乡下人的一种创造。有了土地庙这样一个地方,便成为村子里男人们议事的地方,歇凉的地方, ![]() ![]() ![]() ![]() ![]() 照规矩大家一定要在这里歇凉 ![]() “稍安勿矂,稍安勿躁:”野狐禅师并不生气地安抚大家“。”面真的是正文了。”于是他继续摆下去。 我回到我的老家,当天傍晚,就到土地庙去享受请福。大家对于我的0家,自然是表示 ![]() ![]() 我正摆得得意,天已经黑尽,那些大娃细囡来说他们的“大人”0家吃夜饭来了。我也准备收场,忽然从衬外的龙⽔沟方向传来几声特别的叫声: “大⽑儿,回来呀,大⽑儿,回来呀,”这声咅是出自一个女人之口,叫得那么凄惨,叫人听了⽑骨悚然。特別是我一想到这声音是从龙⽔沟的 ![]() ![]() ![]() ![]() “大⽑几,回来,大⽑儿,回来呀…”又传来凄惨的叫声。忽然有一个微弱的火光亮了一下,又亮了一下,再亮了一下,就象鬼火在亮。这更增加了恐怖 ![]() 可是我望了一下周围的几个人,似乎没有一点恐怖的 ![]() “这是什么声苷?是哪个在叫,千什么?”我家的亲房大伯叹了一口气说。”这又是她在喊魂哟:“哪个她?”我问。 大伯说彳你不哓得大朝门哮子里的那个么娘?这就是她。”哦,幺娘1我出门几十年了,别的许多人,哪怕论起来多亲的,大半都记不起来了。惟独这位幺娘,我却没有忘记。一提起她,马上勾起我的童年生活。多么有趣,多么有⾊彩的童年生活6 我至今记得这位幺娘嫁给大朝门幺叔家的情景,那些坐花轿来,拜堂,⼊洞房,揭盖头,吃 ![]() ![]() ![]() ![]() ![]() “二娃子,”请不要笑,我们乡下的娃儿就是这么个叫法“你替幺娘把这杯酒喝了,么娘明年就生下你这么一个胖娃儿。”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那小半杯酒巳经倒进我的嘴巴里去了0那酒实在不好喝,从嘴一直辣到心口。但是我是男子汉,在这种场合不能哭,甚至还笑起来。这就给婚礼带来极大的喜庆,预示着这位小幺娘明年就会生下一个胖男娃娃了。 大家都笑了,连新幺娘也笑了。她甚至把我紧紧搂在她的一怀里。毫无疑问,她也正盼望宥明年头一胎就生一个男娃儿。这不仅对一个女人,就是对于么叔一家,也是至关紧要的事。 从此以后,幺娘对我特别好,我常常到幺娘家去玩。幺娘毎一次都要把我搂进她的怀里去,对我左看右看,亲热得很。如果没有糖果子给我,就给我泡一碗炒米茶,放一块片搪。我那个时1候并不晓得,我时常到幺娘家里去,对⼲她生男娃儿,将要起促进作用。只觉得么娘长得漂亮, ![]() 佤是使我引为遗憾的是,我常在幺娘家串门,并没有 ![]() 总之,幺娘第二年只生了一个女娃娃。再过‘年多,我虽然已经被 ![]() ![]() 幺娘到了“家有五千金”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半老徐娘,那年轻少女的风韵,连一点痕迹也没有了。这也难怪她,不仅生五个女娃娃把她的⾝体拖垮了,而最重辜的没有给幺叔家生一个传宗接代的男娃娃,她的⾝价一落千丈。丈夫的伤心,邻居的冷落,特别是三房的那位二娘,甴于坐了两个儿子,使有权利在天井边对着幺叔家门口恶言恶语地奚落幺娘,使幺娘再也抬不起头来。她怎么能不很快老下去?幺叔家算是薄有田产,由于没有儿子继承,按族规迟早要落进么权和么娘都极不愿意的三娘家的小儿子手里去。这就叫幺娘 ![]() ![]() 我也多么盼望者么娘不生就罢,一生就生下一个男娃娃来吻。我也痛恨三房那位 ![]() ![]() 我离开家门,再也没有回去过,以后的情况不知道,现在幺娘怎么落到了这样一个境地呢? 我家大伯没有回答,在座的别的人也没有回答。大伯叹一口气说:“今天晚了,回家吃夜饭去吧,明夭我摆给你听。” “大⽑儿,你回来,大⽑儿呀,你回来呀…”幺娘在龙⽔沟又喊起来,那象鬼火一般的灯火,忽明忽灭,从黑暗的山⾕里吹来了凉风,使我打起冷战来。 第二天,我的火伯给我摆了幺娘生儿的故事。不知道是送子娘娘终亍被 ![]() 幺娘的肚子又大起来的消息,三房的三娘知道以后,着实不一安起来。她的如意算盘可能被产。她原本已经量定,么娘已经生了五个女儿,十儿年没有再孕怀,不会再生了,因此她的二儿子过继给么房,正大光明地得幺房的遗产,是肯定无疑的了,这是族规明⽩规定了的。谁知道么娘偏偏又怀了孕。这一来就有两个可能,如果生下来的是一个男娃娃,三娘得遗产的好梦就破灭了。于是三娘在外面放了谣言,头一个谣言是幺娘 ![]() ![]() ![]() ![]() 这倒是的,我们乡下就有这种多嘴婆,一天吃 ![]() ![]() ![]() ![]() 据大伯说,么叔出去,其实没有 ![]() ![]() ![]() 大伯说,幺叔亲眼得见幺娘生下来的是一个儿子,⾼兴得发了昏,満村子里 ![]() ![]() ![]() ![]() 这一下么娘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她决定不仅在儿子“洗三朝”〔孩子出生的第三天的早晨,要用温⽔洗一回)和命名的时候,要好好庆祝一番,吃満月酒更是要大办一下,亲戚邻里都要请到。至于么叔过去在这个庙那个庙许的愿,特别是么娘在观音庙送子娘娘面前许的愿耍还,那是自不用说的了。 冼三朝的仪式进行得很顺利,取名字却遇到难题,官名要等到上小学发蒙的时候,由老师来取,这倒好说。现在取什么小名,却各有不同看法,幺叔坚持要叫金贵,就是比金子还贵重。这倒合于么叔的看法。但是我家大伯却不主张取这么一个娇贵的名宇,怕孩子的命小担不起,容易被阎王出派的勾‘魂使者无常二爷在巡游人间的时候发现了,随便把他勾走。大伯的意见,不如叫个 ![]() ![]() ![]() 満月洒办得更是热闹。亲戚乡邻都来庆贺,惟独三娘没有来,只是派儿子送来了札物,坐罢席回去了。其实幺娘得了儿子,早已不计较过去的闲言恶语了。 幺娘坐月的时候,一直没有抱孩子出来见世面,她生怕儿子吹了风,伤了⾝体。只有吃満月洒的时候才抱出房来,让亲戚邻里看了一下,接受礼节 ![]() ![]() ![]() ![]() 大⽑儿虽说越长越乖,却也越长越娇。幺叔幺娘什么都将就他,要吃什么就给他做什么,人家说,恐怕只有夭鹅蛋没有吃了。幺娘一天把他背着抱着,不叫下地,要骑在么叔脖子上拉尿,幺叔也⾼兴,这就是他们的生命和希望嘛。 最奇怪的是这个三四岁的孩子,竟然 ![]() ![]() 但是可怪,这孩子的病好了,却还哭闹着要给他渡烟,意然成了癥。不给他渡烟,就又哭又闸。幺娘也将就了他。幺叔听到别人背地说闲诺。有的人说;“这么小点儿就 ![]() 但是幺叔幺娘的如意算盘没有打通,大⽑儿是幺娘晚生的,⾝体的 ![]() ![]() ![]() 幺叔幺娘的心头⾁被挖掉了,那悲伤劲可以想见了。原来有人说的这是阎王派他来讨债的说法应验了。大家也是这么劝幺叔的:“前世你该他的债,他来把债讨完了,也该他走了。”有一个他过去热悉的和尚,也来劝他说:“前世申的命,这世得报应,你是奈何不得的,你在尘世的缘分算是完了\该找一个淸静的地方去了此一生了。”果然他不辞而别,跟那个和尚走了,听说是到峨眉山上他早已看好的那个庙子里去剃度出家了。” 幺娘呢?大⽑儿明明死了,她却不承认。硬不准人把太⽑儿⼊敛装棺材,抬出去埋了。她硬说:“大⽑儿睡着了,等一等,等一等他就会酲的。”她一个劲地扑在大⽑儿⾝上叫他“大⽑儿,你醒醒,你酲醒。”她竟然不哭,也没有掉眼泪。別人掉泪,她还是那么木头木脑地望着大⽑儿。过了几天,灵堂出了臭味儿,大家才估倒把么娘拉幵,把大⽑儿装进植材,抬到龙⽔沟坟上去埋了。 幺娘没有见到大⽑儿了,她到处找,还是没有找到。她总以为是大⽑儿出门到哪儿玩去了,所以吃饭的时候,她总要把大⽑儿拍碗盛好饭,摆好筷子,到门口喊:“大⽑儿,回来吃饭了。” 晚上也一样,她在门口喊:“大⽑儿,回来呀,觉睡啦,”不见大乇儿回来,她就打起一个纸灯笼,在村子里到处喊:“大⽑儿,回来呀1” 有人告诉她说:“你的大⽑儿已经在龙⽔沟坟山上睡着了。”她就提起灯笼到龙⽔沟去,在坟山上上上下下地找,不住地喊1“大⽑儿,回来呀。” 幺叔看破了红尘,忍心拋下么娘走了,幺娘似乎并不觉得,几乎忘记有幺叔的存在,烺。可是她却忘不了大⽑儿。她也能做能吃,和好人一般无二,就是一吃饭,就要喊火⽑儿回来吃饭,―到天黑,她就要打起灯笼,到处转游,喊大⽑儿回家。她每天都要去龙⽔沟坟山上转上转下,喊大⽑儿喊到深夜。 我回家的头一夭晚上,在土地庙外边乘凉,就看见她提起灯笼,在龙⽔沟象喊魂一样地叫喊“大⽑儿,回来呀。”那象鬼火一样在坟山上忽明忽灭的饤火,那婁惨的叫声,叫我听起来,真是⽑骨悚然。:这个,我在前面已经说过了。 第二天,大伯叫我还是去看星一下幺娘,幺娘从小对我好,我是该去看一看。我到她家里去了。才一跨进门,么娘看到我,就⾼兴地说“二娃子,你回来了,你把人⽑儿带到哪里要去了,尽不回来?” 我简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只好支吾着说:“大⽑儿要回来的。” “不晓得他到哪里野去了,你碰到他,叫他快回来:我不相信么娘想大⽑儿想得神经错 ![]() 我在家乡呆了不过半月,天夭晚上都看到龙⽔沟里鬼火一般的灯光,听到幺娘的喊声。至今那明灭的灯光和那凄惨的叫声,还活龙活现在我的眼面前。 你们问么娘后来怎么样了?后来我听家乡的人来说,幺娘喊大⽑儿喊了几个月,还是不见大⽑儿的踪影,她就扩大地方去喊。一晚上不觉睡,到处敌走,就是喊大⽑儿。后来她忽然不见了,不知道她到嘢里去了。有人说,在乡场口的桥头上看到⽔溪边有一个纸灯笼,很象是幺娘的纸灯笼,可能她已经失⾜落⽔淹死了。但是又有人说,在远远山里一个尼姑庵里,看到一个正在上香的老尼姑,很象是幺娘,说不定她被哪个善心人把她度到尼姑庵去了。不管幺娘是死是活,我都愿她的灵魂得到安息。野狐禅师摆完了他的龙门阵,难过地低下了头。我们也轻轻地叹息了。是羌江钓徒想转换一下这沉闷的空气,故意跟野狐禅师开玩笑说:“这回你摆的龙门阵,倒好象不是野狐禅,没有经过你艺术如工的样子: 野狐禅师竞一反常态,没有搭⽩,只顾低着头,想必他的幺娘还在他的耳边喊魂。会长峨眉山人没有说什么,只挥一挥手,意思是散会了,夜已深了,各人回家去吧。 wWW.gaOShoUxs.cC |
上一章 夜谭十记 下一章 ( → ) |
高手小说网提供马识途最新小说夜谭十记未减删章节未减删减全文阅读,夜谭十记是马识途编写的一部情节文笔俱佳的作品,值得网友火热版阅读,高手小说网最值得网友收藏的未减删减小说阅读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