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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号:44346 时间:2017/11/24 字数: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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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巴黎时，友人送我一本精美的活页记事本，真⽪封面，內

是1996年度的记事页，纸质极佳，每⽇一页。他是为了祝贺我的生⽇，特地花了一百多法郞买来送我的。我很

谢他的这份礼物，却不知拿它作什么用。每到新年在望，我都会得到类似的年度记事本，当然远不如这本巴黎产的精美，但也一律使我

到华而不实，派不上用场。用来记事吗？我的⽇子过得很简单，不像商人、政客、明星，有那么多的事务和约会，需要精确地安排⽇程，详尽地记录备忘。用来写⽇记吗？可是，我并非每天都有值得一写的经历的，有时候又会心

澎湃一泻千里，怎么能削⾜适履，按照每⽇一页的篇幅来分配我的生活和思想呢？所以，结果是，若⼲年下来，积

了好些这类废弃不用的空⽩记事本，成了一堆彻底无用的垃圾。

　　还有那些漂亮的书签，据说是专供夹在读到一半的书里，作标签用的。然而，我虽然也有一些这样的书签，却从来想不到用它们。不，我宁可用随手抓到的小纸片，其标签的功能丝毫不亚于世上最豪华的书签，而且我在读书时可以在上面随意写点什么，也可以随意将它们丢弃。

　　诸如收蔵精美的稿笺、信笺、笔记本、蔵书票之类，就像收蔵邮票、古币一样，不失为一种雅好，但是肯定和真正的精神创造活动无关。依我之见，一切奢侈品都会给精神活动带来不便。翻一翻文学史和艺术史，多少流传千古的文字和乐曲，一开始只是写在不起眼的纸片上的。灵

袭来之时，但求一吐为快，绝不讲究承载物的质地。当內容是妙手偶得的时候，承载它的物质材料就当然是信手拈来的了。唯其信手拈来，所以心态是自由无碍的。

　　推而广之，我相信物质上的简朴乃是精神上的自由的一个必要条件。譬如说，我最不

穿西服，就因为西服使我

到非常不自由。在我看来，穿前那熨烫的功夫，对褶

的讲究，领带花式的配备，穿时那保养的功夫，对礼仪的讲究，举手投⾜的谨慎，都是对我的自由的

暴剥夺。所以，我平生几乎不曾穿过西服，出国时也是一套不带，穿一⾝夹克和牛仔

漫游欧洲，随地坐卧，那多自在。

　　那么，现在我使用电脑写作，岂非违背了我的上述信念？是的，在享受电脑所提供的种种便利的同时，我确实

觉到了它的诸多不便。例如，当我脑中闪过突然的

想时，倘若要去打开电脑把它们写下来，实在是不胜其烦的事情。正因为如此，在我的案头、

头依然放着许多小纸片，它们在我的精神生活中继续发挥着电脑永远无法代替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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