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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人间正道 作者:周梅森 | 书号:44411 时间:2017/11/24 字数:186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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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媛媛在歌声中任泪⽔在苍⽩如纸的脸上缓缓流着,呐呐问:“大贵哥,世上有那么多好姑娘,你,你为什么偏偏就![]() 田大贵轻轻摸抚着王媛媛的⾝子,吻亲着王媛媛脸上不断流下的泪,也含着満眼的泪⽔呐呐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男女对唱的歌声益发显得真挚动人———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 对你我来讲已经⾜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 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王媛媛紧紧搂住田大贵呢喃着:“这多好,多好,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可我值得你大贵哥追忆么?值得么?从开始到结束,我,我带给你的只有⿇烦。我想过无数次了,如果有来生,如果有来生…” 田大贵捂住王媛媛的嘴,不让王媛媛再说下去,自己却情动地说:“媛媛,我的好媛媛,你知道吗?你带给我的不是⿇烦,而是力量。想到当初的碾米厂不能给你报销医疗费,让你当记者的⽗亲四处拉赞助,想着我对你的承诺,我就没法不带着大家到市场去拼命!这是我心中的秘密,今天全告诉了你,集团有今天,你王媛媛的贡献有多大呀!你知道吗?!” 王媛媛说:“可我终究花了集团60多万呀,把世上的好药全用尽了。” 田大贵说:“你知道集团现在一年的产值是多少?是21亿。利润是1.1亿,公司一辆奔驰轿车就是100多万,你花60万算什么!现在我敢这样说了:只要你是我国中康康集团的员工,我就对你的生老病死负责到底。” 王媛媛说了句:“大贵哥,我真幸运,这一天我终于看到了!”说罢,便放声痛哭起来… 是⽇晚22时18分,当央中电视台在经济专题节目中播出“国中康康集团公司的创业道路”系列报道时,国中康康集团普通员工王媛媛在京北协和医院病逝。 临终前印在这个普通员工眼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该集团董事长兼总裁田大贵站在 ![]() 这个普通员工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对康康来说,这仅仅是开始,我们集团在取得国全⾖ ![]() 当平川市整个经济走出低⾕时,平川联合公司的经济状况却在⽇益恶化。⾝为董事长兼总经理兼法人代表的曹务成被迫同时面对着八场经济官司。六场是别人起诉他,两场是他起诉别人。联合公司这些年主动进⼊的三角债,在1995年10月,到了非清账不可的时候。 为应付平川和外地法院的频繁传唤,曹务成从平川市第一、第二律师事务所同时请了四个大律师,一个大律师分了两场官司打。分配官司时,曹务成仍是牛气十⾜,不在公司,而是在港香大店酒的酒桌上,滔滔不绝地介绍情况。中心意思只有两点:其一,自己的亲哥哥曹务平是平川市常务副长市兼市委副记书,这些人找他联合公司打官司,就是在老虎嘴上拔⽑;其二,三角债问题是国全 ![]() 这些库存商品既有国产的,也有进口的。国产的有:1985年生产的单缸洗⾐机,1986生产的俗称“独眼龙”的收录机,1987年生产的黑⽩电视机,16年没卖出去的已完全报废的胶合板,已过了保质期的瓶装罐头,明令查 ![]() 曹务成満腔热情地把四个大律师恭维成“四大金刚”要求四大金刚为健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法制,为了国营 ![]() 举着装満茅台酒的⾼脚酒杯,曹务成说:“来,来,各位金刚朋友,我曹某这一回把本公司的全部家底都 ![]() 四个大律师听了曹务成的介绍,都出了一头冷汗。 全秃头的大律师马达,端着酒杯头摇苦笑:“曹总,你这个联合公司究竟是做生意呀,还是收破烂呀?咋所有库存商品都是扔在大街上都没人要的货?” 半秃头的一所大律师牛俊也说:“曹总啊,你这不是把全部家底 ![]() ![]() 另一个叫做陈伟的二所律师直叹气,不做声。 还有一个二所的中年女律师一直俯在陈伟耳旁说什么。 曹务成见“四大金刚”都不动杯子,只好放下酒杯,继续说:“没有⿇烦,我曹某当然不会找你们来。你们来也不是尽义务为我捍卫国有资产的,我要付给你们一大笔诉讼代理费和律师费。在这一点上,你们都放心,我曹某决不会把库存商品当作律师费抵给你们的,我对诸位的律师费一律现金支付。不信,我现在就开支票给你们。” 马好好也娇滴滴地说:“各位大律师呀,你们可不知道呀,我们曹总吃亏就吃在心肠太软嘛!这些臭货当时买进来时,我都知道嘛!人家一说困难,他就同情,尤其是女公关、女推销,在他面前一落泪,他呀,别说是破烂,就是屎狗都要了!这才落到今天这一步嘛!”曹务成煞有其事地说:“还有一点也得说明一下:当时,也是没有经验呀,不懂啥叫市场经济呀,又想着自己的亲哥哥是咱平川的副长市,咱作为市导领的家属、⾼⼲弟子,咋着也不能让人家在咱手上吃亏呀!我总得维护自己亲哥哥威信呀,你们说是不是?” 二所的两个律师,这时说话了。他们没有回答曹务成的话,而是说,今天他们不奉陪了,先告辞,回去研究一下起诉书,再决定是否接他们分别分到手上的四起诉讼案。为怕曹务成生气,女律师特别解释说:“曹总,我们接了你们的案子,就得对你们负责。没有五成打胜的把握,我们一般不接,以免误你的事,也影响我们二所的名声。我们二所刚成立,总想搞几个能胜诉的官司做做。”曹务成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这么说,你们二所二位大律师认定我曹某连五成胜诉的希望都没有喽?”陈伟马上说:“我们没这样讲,我们是说要回去研究一下。”曹务成说:“那就请便!我不信这平川就不是共产 ![]() ![]() ![]() ![]() ![]() ![]() 曹务成说:“财产保全人家已经提出来了。昨天,我的六个行银账号让牌楼区法院、钟楼区法院和广东一家县法院一起冻结了,⾁联厂的那些陈年猪板油也让封了。” 马面很关心地问:“你这六个账号上一共还有多少资金?”曹务成马上问马好好:“马主任,这事你办的,你知道,还有多少资金呀?” 马好好说:“六个账号上资金还不少呢,一共1000多哩,也怪我晚了一步,没把中信行银最后920块提出来。” 曹务成直埋怨说:“你看,你看,晚一步就丢了半桌酒钱,真的是!———吃了不心疼,丢了太可惜嘛!” 马面笑道:“好,好,曹总,和你这样的聪明人打 ![]() 曹务成马上说:“不是这一次合作,而是要长期合作。我决定聘两位律师做我的常年法律顾问。这个联合公司破产之后,我准备再成立一家商务公司,注册资金800万,不搞国营了,搞中外合资。公司名字都起好了,叫‘DMT际国商务公司’,外方是俄罗斯的一个朋友,叫他汇点美元过来验一下资,再把美元拿走,公司还是我的。” 这么一来,曹务成和牛头马面两个大律师便成了患难中的莫逆之 ![]() 曹务成也算够朋友,趁着几家法院还没把他的所有商品仓库的分布情况弄清楚,抢先一步,带着牛头马面到平川郊外一个贸易货栈一次提走10台12英寸黑⽩电视机、两台投影机作为帮忙的个人好处费送给了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嘴上说这种小黑⽩电视机和投影机早过时了,得当垃圾扔,可还是笑眯眯地叫了出租车运走了。 事情果然如牛头马面所料,六场曹务成做被告的官司,四场调解,两场败诉。早调解的,债主还拿到了黑⽩电视、韩国投影机和“独眼龙”收录机;晚一点调解的,只好去运胜利矿的石英石,拿70年代国美产的口香糖。 广东和海上两家胜诉的公司最惨,一家于胜诉之后,无可奈何地面对一堆家国明令 ![]() 两场曹务成告人家的官司,在牛头马面的授意下,由曹务成主动撤诉,暂时不打了。原因是,就算打赢,要来的钱物也落不到曹务成手上,还是要让广东和海上的公司拿去抵债。 曹务成一撤诉,海上和广东两家公司急死了,也气死了,还不好和曹务成硬来,只好赔着笑脸,贴上差旅费一次次到平川来,请曹务成、马好好和牛头马面吃饭、喝酒,希望联合公司能继续把官司打下去。牛头马面和曹务成便一致地表示惋惜,怪他们当初不早一点接受调解,而对继续打官司毫不松口。 然而,曹务成那个新的中外合资“DMT际国商务公司”的成立却遇到了很大的⿇烦。⿇烦不是来自别处,却是来自曹务成的亲哥哥曹务平。 曹务平很偶然地在市外经委的一个情况通报材料上发现了这家申请成立的“DMT际国商务公司”先还没留意,后来一看中方负责人竟是曹务成,马上火了,一个电话打到市工商局李局长办公室,问李局长:“曹务成的联合公司不是刚刚破产吗?怎么一下子又成立了一个中外合资公司?他哪来的钱?手续合法吗?” 李局长说:“曹长市,这事我知道,所有手续全合法,也很完整。俄罗斯方面已从圣彼德堡汇了60万美元过来验资,验资报告就在我手上,中方曹务成的资金也进了账,绝对没问题。” 曹务平说:“这个人的资信情况你知道吗?他八场官司一起打,坑了那么多人,你们还不接受教训吗?李局长,我和你说清楚,你别以为他是我弟弟,就网开一面,真出了事,市委、市府政要严厉追究你的责任!” 李局长说:“曹长市,你真弄错了。曹务成的八场官司,都是经济纠纷,都是合同违约之类的问题,就算坑了不少人,我们现在的法律也拿他没办法。至于不给他注册登记,就更没有道理了。” 曹务平说:“怎么没道理?国外对这种人就有制约办法。新加坡不就有破产者⼊贫籍的规定吗?凡⼊贫籍者,不但不能去办新公司,连超过标准的富裕生活都不准过,你听说过没有?” 李局长苦笑着说:“我听说过,可那是国外呀,咱国中目前的工商法上没有这一条呀,你说让我怎么办?” 曹务平说:“你把有关法律全找出来,再研究一下,要像曹务成和他的律师一样研究透,找出理由来,对他所办的一切公司都不予注册,至少不能在我们平川注册,连办事处之类的机构都不准他设!” 李局长说:“曹长市,你想想,我是代表家国执行工商法的权威机关,对法律还能研究不透么?实在是找不出理由呀!” 曹务平火了:“那好,你们真找不出理由,就把责任推到我⾝上,就说是我这个市委副记书兼常务副长市说的,这家DMT际国商务公司不能注册。就算我走你工商局长一次后门了,好不好?我这么做是对大家负责,也是对我的亲弟弟曹务成负责,你心里要有数!” 于是,工商局李局长只好把不准DMT际国商务公司注册的原因如实告知曹务成和牛头、马面二位大律师。曹务成和二位大律师啥话不说,转⾝就走,四天之后,便将一份行政诉讼状递到了牌楼区法院,状告平川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和连带责任人曹务平。 在这份行政诉讼状上,诉方义正词严地写道:“我国已步⼊法制轨道,家国的法制建设⽇益完善。但是,总有一些家国行政单位和部门屈从上级长官意志,有法不遵,肆意践踏家国神圣的法律。平川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及其连带责任人曹务平先生, ![]() 曹务平后来发狠,在⺟亲刘凤珠和⽗亲曹心立面前不止一次地说过,只要有可能,他一定要把自己亲弟弟曹务成送到平川大牢里去好好休息几年。曹心立听后,一般情况下都不做声,有时,也骂曹务成两句,刘凤珠却吓得要死,一边央求小儿子不要再告,一边要大儿子别和自己弟弟计较。这个⺟亲在尽一切可能进行调解。 两个儿子不接受调解,全不买⺟亲的账。 小儿子说:“妈,我这是忍无可忍,你家曹长市要把我往死路上 ![]() 大儿子说:“让他去告好了,我最多输掉这场官司。可你家那个宝贝儿子还想不想在平川呆下去?我还就不信我⽇后收拾不了你家这个小无赖!” 做⺟亲的刘凤珠气死了,骂过小儿子,又骂大儿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你们还认不认我这个妈了?开口闭口‘你家’、‘你家’。你们都只有一个家,都只有一个妈!” 小儿子说:“妈,看在您老的份上,要我不告你家曹长市也行,但有个条件,他马上给我的公司注册,再给我赔礼道歉,精神损失赔偿费我也就不提了。” 大儿子说:“休想!我宁愿公开输掉这场官司,也不给你家这个小无赖注册新的骗人公司,更不会去道歉!妈,你看看我们胜利煤矿的工人同志们过的什么⽇子,再看看你家小无赖过的什么⽇子,也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 每到这时候,曹心立总会叹着气说:“老太婆,我看你就别管他们的事了。你管不了,我也管不了。他们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不会为了你的眼泪就在各自的立场上让步的。尤其是务平。你别说我又偏袒他,官官相护。他多难呀,当着常务副长市,还兼着市委副记书,管着全市那么一大摊子工作,市里那么多不景气的厂矿都要他过问,这个不争气的混账东西竟还要告他,也是太不像话了!我看呀,务成这坏小子真到大牢里去休息几年,让务平安心工作也真不是坏事哩。” 刘凤珠实在没有办法,嗣后也就不大去管两个儿子的事了。… 这时,曹务平手中的事情真是多极了。八县市的1100里市县公路已在吴明雄的主持下上了马,虽说市委、市府政有专门的班子负责,可作为常务副长市,要曹务平一天到晚参与协调处理的事并不少。市里的总体经济走出了低⾕,但开不上工资的厂矿仍有不少。像胜利煤矿,虽说不吃大食堂了,可仍是饥一顿, ![]() 胜利煤矿这个老大难单位,是曹务平代表市委、市府政亲自蹲点抓的。和弟弟曹务成的官司即将开打时,曹务平正在酝酿一个大胆的计划——把整个衰败的胜利矿由平川市划给民郊县,全矿一体实施联采,让河西村庄群义的万山集团名正言顺地和矿方携手,以乡镇企业的办法管理经营整个煤矿,以期走出绝境。 在市委常委会上提出这个改⾰方案时,曹务平 ![]() ![]() ![]() 曹务平把试点方案一介绍完,长市束华如就第一个表态说:“这个方案比较圆満,看得出,务平同志为此做了大量的调查研究工作,也很符合胜利煤矿的实际。但我要提醒一点,那就是,长期以来形成的计划经济的消极影响不可低估。胜利矿怎么说也还是个县团级单位,我们不能忘了这一点。为了顺利实施务平同志的改⾰方案,我意可考虑采取一些组织措施。一、让胜利矿现矿长兼 ![]() 吴明雄没急于表态,而是问曹务平:“你了解过没有?胜利矿的最大开采期还有多少年?在无煤可采的时候又怎么办?如果储量还很大,还能有较长的开采期,会不会造成国有资源的流失?” 曹务平说:“ ![]() 吴明雄仍是犹豫,又提议说:“我看是不是这样:在本次常委会上先不要急于定,把改⾰试点方案再拿到市人大、市政协多听听意见好不好呢?胜利矿的事大家都比较了解,集思广益总没坏处嘛!” 曹务平有些不満了,说:“吴记书,我这可都是 ![]() ![]() 吴明雄笑道:“好你个曹务平,倒怪我神经不坚強了!束长市提出的问题,你认真想过没有?长期以来形成的计划经济的消极影响确是不可低估嘛!把一个县团级煤矿划给县里,实施和乡镇企业的联合,这在国全都没有过,是大胆而富有想像力的,这种尝试的精神和大的路子是对的。但是,这毕竟触及了胜利煤矿⼲部群众最 ![]() ![]() ![]() 曹务平不 ![]() 吴明雄摇头摇说:“务平,我是建议多听听大家的意见,把我们的方案尽可能搞得圆満一些,不是说不搞。不改⾰,像胜利矿这种单位是没有出路的,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只是,我们千万要记住,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搞任何改⾰,都不能以牺牲稳定为代价,把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的这场不流⾎的⾰命,演变成流⾎的动 ![]() 这时,肖道清说话了。谁也没想到,这两年除了自己分管的计划生育和工青妇范围,对啥事都不表态的肖道清,这一次对曹务平的改⾰方案竟持毫无保留的支持态度。 肖道清说:“我看,务平同志的这个方案还是切实可行的。对胜利矿,大家都很清楚,除了痛下决心,进行这种断绝后路的彻底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这几年来,输⾎也输过,拨款也拨过,会开了无数次,办法想了无数个,解决了什么问题呢?什么问题也没解决。吴记书有些担心,怕出 ![]() ![]() ![]() ![]() ![]() ![]() 吴明雄仍坚持说:“这不一样。当年⽔长是一时一事的突发 ![]() ![]() 吴明雄一锤定音,第一次常委会没就胜利煤矿的改⾰方案形成任何决议。 当晚,肖道清很难得地打了个电话给曹务平,说:“务平呀,今天你看出吴明雄的另一面了吧?!他真像你们所说的那样无私无畏?不太对头吧!对胜利矿,明明不改⾰就是死路一条,连我这种靠边站的局外人都看出来了,吴明雄会看不出?他反对你的方案是什么意思呀?” 曹务平知道肖道清自从坐了冷板凳之后,对吴明雄怀恨在心,两年来一直在背后搞吴明雄的小动作,怕被肖道清钻了空子,便淡然说:“吴记书也不是反对我的方案,只是要多听听各方面的意见嘛。” 肖道清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务平老弟呀,你这就不懂政治了吧?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么?这个老同志还想往上爬呀。你想想,他马上要到点了,退二线往哪退呀?还不是想往省里退么?这几年,他吴明雄用咱平川民人的⾎汗,挣下了自己的赫赫名声,能不想着到省里弄个副省级玩玩?他既想弄这个副省级,还有心思再⼲事?我和你说到底算了,你这辛辛苦苦搞下的方案,就先锁在 ![]() 曹务平严肃地说:“肖副记书,我看你也是太过分了!就算吴记书不同意这个方案,也自有吴记书的道理,什么往上爬?什么副省级?你这是和我谈工作,还是在背后搞小动作?!” 肖道清在电话里冷笑起来:“我搞什么小动作?现在,我可以严肃地和你说清楚:鉴于吴明雄现在这种很不健康的精神状态,你不要指望这个方案能通过!就算你曹务平是他的亲儿子都不行!我可知道这个老同志的狡诈了!他既不会让你把这份改⾰的功劳抢到手上,也决不愿为你主持的改⾰试点担一点风险!人家现在准备功成⾝退。你懂不懂?!” 说罢,肖道清把电话挂断了。 这让曹务平心里很不舒服… 然而,胜利矿的改⾰方案最终还是在第二次常委扩大会议上通过了。 是在胜利矿矿长兼 ![]() ![]() 通过的改⾰方案明确了胜利煤矿保持县团级原待遇不变,肖跃进兼任民郊县县委副记书,主持胜利矿的⽇常工作和生产。为不造成胜利矿⼲部工人可能产生的抵触情绪,对庄群义的组织安排留作下一步考虑,现阶段庄群义仅以经营副矿长的⾝份主管生产资金的组织和煤炭的营销。 通过这个方案时,吴明雄确是迟迟疑疑的。 常委扩大会议结束后,吴明雄又把曹务平单独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和曹务平语重心长地 ![]() ![]() 曹务平觉得吴明雄像换了个人似的,便稍有不満地抱怨说:“吴记书,搞⽔,搞路,搞城建,您多大的气魄呀!咋在胜利矿搞一个于工人于家国都有好处的改⾰试点,您这么担心?您老让我解放思想,放手工作,咋我一放手工作了,您就怕起来了?” 吴明雄笑了,拍着曹务平的肩头说:“务平,你说我个人怕什么?我今年已经59岁了,再有半年就要退下来了。我担心的还是胜利矿⼲部工人不理解我们让他们吃上饭的苦心,闹出 ![]() 曹务平不由地想 起了肖道清的电话,愣了一下,问:“吴记书,您是不是能和我说句心里话?您是不是觉得自己年龄快到了,就…就不愿再像过去一样为咱平川,为咱的改⾰大业去拼一拼了?就想功成⾝退了?吴记书,我这么问,您千万别生气,我敢这么问您,正是因为我尊敬您,把您当做我的榜样,才在这种纯属人私的场合直言不讳的。”(108) 吴明雄没生气,可也没回答曹务平的话,反问曹务平:“务平,你多大了?” 曹务平说:“吴记书,您知道的,我今年43岁,比肖道清小两岁。” 吴明雄若有所思地说:“43岁,这就是说,到60岁,你还能⼲17年。这17年可不简单哪,是最成 ![]() 曹务平心里有些难过,便说:“吴记书,要是您真不放心,我看就把这个方案再摆摆,等过半年后再考虑吧。” 吴明雄一怔,说:“咋?等我退下来,让你们这帮年轻人去担风险?你这个曹务平呀,真是把我老头子看扁了哩!不管有多大的风险,只要它是从 ![]() ![]() 这让曹务平 ![]() ![]() 吴明雄轻蔑地一笑,说:“这个人我看是不可救药了。这两年来,他哪天不在搞小名堂?这回大概又嗅到什么好闻的气息,自以为有什么空子可钻了!可我们还是按过去的办法办,不睬他,不管他,我们的决策和决策的实施,仍然不要受他的⼲扰和影响!” 曹务平说:“不过,这次和以往不同,我确实觉得有些意外哩。我可真没想到,肖道清的观点会一下子变过来,竟会主动支持改⾰,反过来利用胜利矿的改⾰试点,在背后四处搞您的小动作。” 吴明雄摇头摇说:“务平同志,你错了,肖道清这个人从来就没有观点,没有信仰,所以,也就谈不上什么变。我是越看越清楚了,这个年轻人除了他自己的一己私利,再没有别的什么。算了,我们还是不谈他吧!” 后来,吴明雄又提起了曹务成找曹务平打官司的事,笑着说:“这一阵子,你曹长市可是够忙的呀,听说还做了被告,是不是呀?亲弟弟告亲哥哥,真是一大新闻了。告的也算一绝,不是好人告坏人,而是坏人告好人。务平呀,你看有没有必要让市政法委⼲涉一下呢?” 曹务平沉思了一下说:“吴记书,我看还是先不要⼲涉吧。我想过了,这场官司打一打也好,至少有两个好处。其一,完全理清了我曹务平和他曹务成的关系,让全市民人都看到,曹务平和曹务成不是一回事;其二,不论官司输赢,我们都可以提醒一下司法界,让他们注意到我国法制仍不健全这个事实,进一步加強和完善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情况下的法制建设。” 吴明雄点点头说:“好,你这想法不错。我的意见是,这两个目的要达到,你这个常务副长市和我们的工商局还都不能输,市政法委还是要过问。务平,你别搞错了,这场官司可不是你们曹家的私事呀!” 每逢夜深人静,无须再装出一副动人的笑脸应付什么人时,肖道清就会近乎悲壮地想:自己的双重生命,⾁体生命和政治生命都是充満活力的,它能接受任何挑战,任何磨难,任何挫折,决不会轻易被谁摧垮。他肖道清不是个在官场角斗中跌几跤就会摔散骨头的懦夫,更不是个仰強敌鼻息随风倒的应声虫,而是个在忍辱负重的艰难环境中仍然敢于孤军作战、善于孤军作战的英勇战士。 是的,在和吴明雄的角斗中,他一次又一次失败了,有时败得还很惨,很没面子,甚至连过去那么信任他的老导领谢学东,连平川市委的所有常委们都和他疏远了,但他仍然坚持战斗。近两年来,他几乎没放过任何一次向吴明雄开战的机会,打不了正规战,就打游击战。 是他肖道清指使自己老婆趁着一个黎明,在环城路没有什么过境车辆的时候,把空 ![]() ![]() 还是他肖道清,拿着南⽔北调二期工地上民工劳动场面的新闻图片,局部放大后,在港香报纸上发了出来,标题更吓人:“平川民人布満⾎汗的伟大脊梁,扛起的是平川地方 ![]() 在研究胜利矿改⾰试点问题的第一次常委会上,肖道清又发现了自己进行游击战乃至正规战的机会,当场作出支持曹务平的决定。肖道清决不是一时的心⾎来 ![]() ![]() 事情很清楚,胜利矿的改⾰试点风险很大,甚至可以说是无限大。作为分管工会工作的市委副记书,他肖道清太清楚工人们的思路了。可正因为如此,他才要支持一下曹务平,让这个现在已变得不知天⾼地厚的常务副长市于无意识中拿起吴明雄的矛去攻吴明雄的盾。吴明雄不是有胆量、有气魄吗?不是口口声声要深化改⾰吗?那么,就请你在胜利矿试一试吧,看看8500名国中产业工人如何教训你们这帮⾼⾼在上的官僚! 这结局其实很明⽩,不管吴明雄怎么选择,他在选择之前,就已经输定了。真这么⼲,8500名矿工必然要和吴明雄、曹务平拼命,很可能会闹到省里,闹到钱向辉和谢学东面前。 市里作的决定,工人们自然不会再到市里来群访坐静,而会南下省城找省委,在省委门前坐静。而若是不⼲,吴明雄的盾就被曹务平的矛攻破了:你吴明雄也不过如此,为了功成⾝退,为了最后再往上爬一下,一个煤矿的改⾰试点都不敢搞!你还瞎吹什么?!这也必将引起曹务平、束华如和许多常委的不満。 吴明雄也真是胆大包天,在这一点上,就是作为对手,肖道清也服气。吴明雄明知此事有风险,自己都已在第一次常委会上把风险因素说出来了,可还是在今天上午这第二次常委扩大会上主持通过了曹务平的试点方案。 这真让肖道清欣喜异常。 下午,在陪同省计划生育委员会秦主任到民郊县检查工作时,肖道清当着秦主任和民郊县女县长巫开珍的面,在民郊县府政给吴明雄挂了个电话,适时地收回了过去给予曹务平改⾰试点的支持,口气十分忧郁地对吴明雄说:“吴记书,我又反复想了一下,觉得胜利煤矿改⾰试点的风险还是很大呀!你在头一次常委会上讲的意见很有道理,体制问题是大问题,不同于⽔利和道路上捐点钱,闹不好可能会出大问题,会闹到省里,甚至闹到央中。” 吴明雄冷冷地问:“道清同志,那你说怎么办?我们上午刚通过的决定,吃了一顿中饭,几个 ![]() 肖道清忙解释说:“吴记书,我没说要把决定收回来。我的意思是,我好歹也还是平川市委的负责人之一嘛,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就得本着对 ![]() 吴明雄责问道:“肖副记书,你光明正大吗?在第一次常委会结束后,你打了几个电话?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还要我吴明雄进一步给你挑明吗?今天你提出的风险问题,真是刚想出来的吗?我请你注意了,不要搞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那一套!更不要老想着将别人的军!这很不好!”肖道清脸面上和口气里一点愧⾊没有:“老吴,我也可以和你说明⽩,我打过的几个电话都是谈工作。作为一个平川市委副记书,我有权力、有义务在任何时候找任何同志讨论工作问题。我现在打这个电话给你,仍然是和你讨论工作。我再声明一遍,请你记下来:我现在,也就是1995年12月11⽇下午4时55分坚定不移地认为:胜利煤矿的这个改⾰试点目前不能搞,条件不成 ![]() 吴明雄火透了,在电话里的吼声连省计生委的秦主任和女县长巫开珍都听得清清楚楚:“肖副记书,我看你又利令智昏了!你真以为你 ![]() ![]() ![]() 肖道清当然很満意,他已把一头暴怒的老狮子推进了必将有灭顶之灾的大巨漩涡。更绝妙的是,在把老狮子踹下漩涡后,他肖道清光明正大地道明了自己对于漩涡的清醒认识,仍保持着一个清⽩的、不犯错误的光荣记录。 然而,放下电话,在省计生委秦主任和巫开珍面前,肖道清却做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说:“我们这个吴记书,太固执,太专横,对同志之间的个人成见也实在是太深了!”长长叹了口气,又摇头摇说“我对这个老同志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巫开珍对肖道清的话不作表示。 不了解平川情况的秦主任却议论说:“可能是平川名声大了,吴记书自己的名声也大了,就不把同志们放在眼里了吧?其实,这不好,很容易犯错误哩。” 这时,别说曹务平、束华如、吴明雄,就连料定要出事的肖道清都没想到,事情竟会闹得那么大,竟是一场轰动国全的大风波,而且,想阻止都来不及了。18个小时后,即1995年12月12⽇上午10时许,平川市胜利煤矿1800名矿工不満改⾰试点方案,一举涌上京广线集体卧轨,致使连接国中南北两个特大城市的京广铁路运输中断2小时零37分,打 ![]() 后来央中和省委的调查证明,胜利煤矿“12·12”事件发生时,平川市委、市府政的改⾰方案不但还没有开始实行,也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仅在12月11⽇晚上胜利煤矿矿级⼲部联席会上,由矿 ![]() ![]() 吹风会吹出了这么多矛盾,肖跃进不敢大意,先要求与会者严格保密,不得把会上的內容和争执透露到其他⼲部群众中去,同时,会一散,连夜打电话给正在市里开长市办公会议的曹务平汇报情况。 曹务平很恼火,要肖跃进通知所有胜利煤矿的矿级⼲部,第二天,也就是12月12⽇上午8时,到市府政二楼会议室开会,由他和市委常委、民郊县委记书程谓奇一起主持会议,正式向胜利煤矿的矿级⼲部们传达市委指示精神。 为防止可能出现的突发 ![]() 到这时候,曹务平想到的最严重后果,也只是吹风会上的信息由心怀不満的⼲部透出,几千人拥到市內进行群访坐静,怎么也没想到近在咫尺的京广铁路会被卧轨切断。 这种疏忽带来的后果无疑是灾难 ![]() 12月12⽇是胜利煤矿全矿发工资的⽇子,参加正常生产的工人不用说,就是平时待岗的工人也来领工资了。有些奇怪的是,过去待岗工人大都是在下午来,因为矿财务科上午从行银把钱拿出来,下午才可能发到工人手上。而这天一大早就有人陆续来了,到9点左右,矿 ![]() 就在9点10分,原矿机修厂车间主任章昌荣和撤销建制的原采煤十区副区长王泽义,首先把一条⽩布横幅打了出来,横幅上写着“胜利煤矿是全体胜利矿工的胜利煤矿,谁也无权为个人私利卖矿求荣”继而,又有些旧 ![]() 两面猎猎飘飞的红旗也在这当儿出现了,旗下越聚越多的工人们唱起了被他们改编过的国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矿工,把我们的⾎⾁筑起我们新的长城,胜利煤矿到了最危险的时候,矿工们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 肖跃进和姚欣舂这时都在矿 ![]() ![]() ![]() 肖跃进任鲜⾎在脸上流,仍大声说:“同志们,大家都冷静一点!没有谁想卖矿求荣,矿上这几年来的处境,你们全知道。联采既然搞得这么好,就算实行全面联采,对大家也没有坏处呀!你们当中有没有联采队的同志?有没有?我敢肯定没有。他们不会过来闹,他们已经切实 ![]() 这时,又一只酒瓶飞了进来,准确地击中了肖跃进已糊満鲜⾎的脸,致使肖跃进颅骨折裂,当场昏倒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待他从昏 ![]() 也正因为肖跃进的昏 ![]() ![]() 9时25分,愤怒的矿工自发拥上矿 ![]() 面对失去了理智的矿工, ![]() 矿机修厂车间主任章昌荣和原采煤十区区长王泽义证明,情况确实是这样,姚欣舂才得以从愤怒的人群中挤出去,一声不响地躲回了家,再也没露过面。 9时40分,占领了矿 ![]() 田大道对河西村万山集团与胜利矿的联采仇恨了三年多,既恨肖跃进、曹心立,更恨庄群义。得知市里决定联采进一步扩大到全矿范围,田大道立即意识到自己集团的经济利益要受到重大影响。全面联采后,精明过人的庄群义再不会像过去国营胜利矿那样大方,对他的盗采 ![]() 据田大道被捕后 ![]() ![]() 司法机关拿出当时在场者的证言、证词,问田大道:“你没说什么吗?这么多人证明,就是你第一个提出去卧轨的!工人当时要到平川市委、市府政 访上。你煽动说,访上没有用,市委决定了的事,市委不会自己推翻。要解决问题,就得把事情闹到央中去,一卧轨,央中就知道了。‘文⾰’时造反派就这么⼲的,当时周总理都出面说话了,问题马上就解决了。这些话你说没说过?” 田大道只得认账。但又解释说,自己当时绝不是别有用心,也绝没有事先和章昌荣、王泽义或矿上任何人一起参与过策划,而是法制观念淡薄,随便说说,说过也就忘了。 司法机关再次拿出了证据:“不对,你田大道不是随便说说,你是做了认真准备的。不是你拿出一⽪包百元大钞,对着工人们喊过吗:铁路上轧死你们一个人,我田大道就出一万的抚恤金,轧死100个,我出100万!没事先准备,你哪来这一⽪包现钞?!” 田大道无话可说了。 事实是:是⽇9时45分,民郊县河东村金龙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田大道,在肖跃进办公室门前的敞开式走廊上,挥着一把百元大钞煽起了矿工们冲上京广线卧轨的 ![]() 9时50分,1800多名热⾎沸腾的矿工打着红旗,扯着横幅,唱着改编过的国歌,从矿东门冲上了1200公尺外的京广铁路… WWw.GAoSHOu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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