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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白门柳1:夕阳芳草 作者:刘斯奋 | 书号:44493 时间:2017/12/1 字数:131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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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偏西的早舂 ![]() ![]() ![]() ![]() 躺在悬着流苏锦帐的月洞式门罩架子 ![]() 十四岁的丫环红情,听见响动,踮着小脚儿从围屏后面转出来。她长着一张苹果样的小圆脸,和一双灵活的眼睛。看见女主人打算起 ![]() 柳如是没有回答。她远远地瞟着窗前的一张紫檀木书案。那上面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张诗笺。她心不在焉地揭开茶盅的盖子,凑在嘴边轻轻地吹着热气,问道:“老爷——又作诗了?” “啊,老爷又作了两首七律,真好!早一阵子着人送进来的。 婢子见夫人正睡着,没敢惊动,就搁在书案上了——夫人您这就看?“柳如是摇头摇,啜了一口茶。这是她平⽇ ![]() ![]() 她是一个二十五岁的标致女人,因为长得娇小玲珑,看上去还要年轻一点——一头又黑又亮、缎子似的丰厚柔软的长发,椭圆形的、异常⽩净细 ![]() ![]() ![]() 她不慌不忙地走到窗下的紫檀木书案前,拿起了那页诗笺,看见上面写着:献岁书怀二首香车帘阁思葱茏,旋喜新年乐事同。 兰叶俏将回淑气,柳条刚 ![]() 封题酒瓮拈重碧,嘱累花幡护小红。 几树官梅 ![]() 香残漏永梦依稀,网户疏窗待汝归。 四壁图书谁料理?満庭兰蕙 ![]() 梅花曲里催游骑,杨柳风前试夹⾐。 传语雕笼好鹦鹉,莫随啁哳羡群飞。 诗后有一则附注: 辛巳冬,河东君(河东君是柳如是的号。)赴姑苏疗疾,越岁未归,不胜蒹葭之思。 诗以促之。越三⽇,谦益舣舟姑苏, ![]() ![]() 下署:谦益,崇祯十五年壬午元旦 柳如是的目光在最后几句附注上逗留着,终于哼了一声,把诗笺放在一边,随即在书案前坐了下来。她先歪着脑袋,对镜子端详一下自己的影子,特别仔细地察看了眼角和嘴边。直到证实这些地方依旧滑 ![]() ![]() ![]() ![]() ![]() 末了,她似乎被自己依然娇 ![]() 红情起初听见女主人“哼”的一声,止不住心头一跳,捉摸不透是吉是凶,正有点惴惴不安。这会儿她连忙答应一声,把几上一只镶嵌着螺钿和玛瑙的梳妆匣子移过来,开始动手替女主人把睡 ![]() ![]() 说着,她偷眼觑了觑镜子,发现女主人半眯着眼睛,像在沉思,对她的恭维讨好似乎 ![]() 然而,当她打算移开眼睛,却忽然发现,女主人威严的目光,正从镜子里怀疑地盯着她。 “嗯,你做什么?”柳如是问。 红情的脸顿时涨红了“没、没做什么呀!”她惊慌地说。 “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刚才?哦,刚才婢子是说,夫人这头头发…好看…”于是,她把刚才的话,连忙又重述一遍。 柳如是默默地听着,脸⾊这才渐渐平和下来。可是只一忽儿,她又重新皱起眉⽑。 “嗯,这也罢了。”她说“我问你,我叫你去打听的事,你去了么?” “啊,婢子已经打听回来了,正要向夫人禀告。”红情赶紧说道。 “怎么样?” “听说朱姨太还在闹,今儿吃罢午饭,她就把少爷叫到后楼上去,又哭又叫的,骂了许多难听的话,还摔了好些家伙。” “她都骂些什么?” “这…婢子可就、可就不知道了。” “哼!”柳如是眼睛一瞪,猛地回过头,却不提防带动了头发,慌得红情连忙跟着踉跄了一步。不过,当她重新站稳之后,柳如是已经把自己控制住了。她醒悟到,朱姨太骂她的话,其实不用问也可想而知是些什么內容,难怪红情不敢当她的面复述出来。 “那么,还有其他的人呢?他们怎么说?”她悻悻然问道。 红情惊魂初定,她生怕女主人责怪,不敢再隐讳,便把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都禀报出来。她说,由于最近柳如是同三房朱姨太的争宠愈演愈烈,特别是前些⽇子,柳如是到姑苏“治脖期间,向老爷——前礼部右侍郞、现罢官在家的钱谦益一一提出一定要把朱姨太驱逐出府之后,钱府上下,如今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朱姨太,一派支持柳如是,此外,谁也不帮,站在一旁瞧热闹的也还不少。自然,老爷是一心护着柳如是的,老爷的那班子门客,以及府里那些同朱氏有仇怨的人也一样。不过由于朱姨太进府的⽇子长,人 ![]() ![]() ![]() ![]() 看见女主人这样子,红情又害怕起来。她十分清楚女主人脾气急躁,担心会迁怒自己,正想说上几句赔小心的话。然而,没等她说出口,柳如是已猛地站了起来。 这一次,红情有了准备,等柳如是劲使夺回头发时,她就连忙松了手。 柳如是把头发紧紧攥在手里,开始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似的,急速地走来走去,嘴里忿忿地问:“那么老爷呢?老爷他怎么样?” “哦,老爷,老爷…” “算了!”红情讷讷的样子,愈加 ![]() “是!”红情连忙答应,但是却迟疑着。 “去呀!”柳如是瞪大眼睛喝叫。 红情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违拗。她赶紧捡起诗笺,急急忙忙地向外走去。 红情穿过花木扶疏的庭院,刚走到月洞门前,却意外地发现钱孙 ![]() “哎,柳太太——起来了么?”他急匆匆地问。 这位钱孙 ![]() ![]() “咦,少爷,你怎么还敢到这儿来?你不怕朱姨太知道?”红情站住脚,吃惊地问。她很清楚朱姨太对于儿子到我闻室来,是多么的深恶痛绝,更何况是眼前这种时候。 “你别管!”钱孙 ![]() “嗯,你要见她?” 钱孙 ![]() “⼲什么哩?” “有事!”钱孙 ![]() 要在往常,红情就替他通报了。可是今天她看见钱孙 ![]() “不!” “那我不给你报!”红情傲然地把手中的诗笺一扬“夫人派我去⼲事哩!” “哎,别,你别…”看见红情要走,钱孙 ![]() ![]() “啊,为什么?” 红情动了动嘴巴,但临时又改变了主意。“好吧,我替你去报!”她说,转⾝向里走去。 钱孙 ![]() 钱孙 ![]() 二 钱孙 ![]() 长长的备弄从后楼一直伸向前门,两边都是⾼出屋脊的黑瓦⽩粉墙,把宅第的正院同右边的一爿院落分隔开来。墙上每隔几步就有一个漏窗,漏窗外,正院的⾼堂华屋和左院的亭轩花树历历可见。这宅子又大又深,尽管住着老幼尊卑数十口人,仍旧十分幽静。特别是这条备弄,主要是供夜间巡逻和防火用的,⽩天走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会儿更是连个人影也看不见。钱孙 ![]() 刚才在我闻室所受的惊吓,一直不曾消失,而且愈来愈变得像一团破布似的堵塞在心头。这使钱孙 ![]() ![]() ![]() ![]() ![]() ![]() 诚然,钱孙 ![]() ![]() ![]() ![]() ![]() ![]() ![]() 今年元旦过后,陈夫人知道钱谦益到苏州去把柳如是接回常 ![]() 如果说对这两位⺟亲,钱孙 ![]() ![]() ![]() ![]() ![]() ![]() ![]() ![]() ![]() ![]() ![]() ![]() ![]() ![]() ![]() ![]() ![]() ![]() ![]() ![]() ![]() 钱孙 ![]() ![]() 如果不是这样,该有多好!不过,他明⽩这是不可能的。他从朱姨太的口中知道,柳如是现在正千方百计要把他亲娘挤出去,她已经向⽗亲声言,要是朱氏不走,她宁可重回盛泽!钱孙 ![]() ![]() 钱孙 ![]() ![]() 他心头一酸,几乎掉下泪来。他停住脚步,站在悬着“半野堂”横匾的大厅前,瞅着屋檐上啁啾营巢的一双燕子,怔了半天,终于没精打采地折回来,朝西偏院走去。 通往西院的门影里,坐着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她们是些看守门户的女仆,也有个把寄食的穷亲戚。她们闲⽇没事,照例坐到这地方来,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嘁嘁喳喳地起劲谈论着什么。看见钱孙 ![]() ![]() 钱孙 ![]() “少爷,你上哪儿去了?找得小人好苦——老爷叫你去呢!”李宝一边说,一边站住行礼。 听说⽗亲传唤,钱孙 ![]() 当钱孙 ![]() 这是钱谦益的 ![]() 信是一位正在朝廷做官的朋友写来的。一个多月前,钱谦益派陈在竹带了七千两银子到京北活动,希望能获得复官起用的机会。陈在竹找到这位朋友,承他帮忙,与內阁首辅周延儒搭上了线。陈在竹把银子花了个⼲⼲净净,最后就带回来这样一封信。 在明朝后期,人们写信的习惯,除了一份正文之外,还有所谓“副启”副启是一种不具名的信,用以请托办事或谈机密事宜。 本来只通行于官场,后来就成为一种繁文缛节,不管有没有特别的话要说,一律都要有副启,否则就会被认为不恭、不厚,副启甚至有多至三四封的。现在钱谦益手里的这封信,也有三封副启。不过,这一次倒不是那位做官的朋友故意多礼,而是因为他要谈的事情确实涉及许多机密,不可告人,也不便署名的缘故。 信的正文照例是些寒温起居的客套话,钱谦益也懒得再看。 他拿起了第一份副启。 这上面的內容,谈的是关于明王朝当时抵御“建虏”——山海关外清兵的进攻,以及对“流寇”——李⽩成、张献忠等部的农民起义军作战的一些最新消息。大意是说:自从山海关外的门户重镇锦州遭到清军的大举围攻,朝廷派蓟辽总督洪承畴率八总兵步骑十三万出关拒敌,于松山至查山一线大败,几乎全军覆没以来,洪承畴率残兵万余退守松山城內,被清军重重围困已达三月有余,形势⽇见危殆。现在惟一的希望是前往救援的军队能够尽快突破重围。否则松山一失,锦州亦势难支撑,如果锦州也落⼊清军之手,那么山海关的形势就岌岌可危了。 钱谦益看到这里,不由得冷笑一声,心里说道:“做梦!”驰援的军队开赴松山已有一两个月,他们的将领徘徊不前、畏敌如虎的情况,钱谦益屡有所闻。如果真能突破重围,也不会拖到今天了。他算定松山的陷落只不过是早晚的事。于是,他不由得大为 ![]() 信中接下去谈到南方流寇⽇益猖獗,朝廷自去年督师杨嗣昌畏罪杀自,总督傅宗龙战死,剿寇军事一再受挫。继襄王、福王死难之后,唐王也于南 ![]() 钱谦益又不 ![]() ![]() 据他所得的消息,李⽩成主动解围后,已南克襄 ![]() ![]() 这一封写得比较简略,主要是说,自从周延儒重新进⼊內阁,当上首辅之后,颇思振作有为,举措处事,能够顺从众意,对于东耕 ![]() 信到此便终止了,但友人的用意不难理解。他是在暗示钱谦益,现在确实存在着一个机会,而成败的关键则 ![]() 第三封副启,钱谦益看过的次数最多,也看得最仔细。他不必再看,信中的字句也还记得清清楚楚。 在这封副启中,友人代周延儒向钱谦益提出一项政治 ![]() ![]() ![]() ![]() 信中的这个“圆海”就是阮大铖的别号。此人在天启皇帝朱由校在位时,做过光禄寺丞,因为阿附大宦官魏忠贤的“阉 ![]() ![]() ![]() ![]() ![]() ![]() 复社是继东林 ![]() 复社名义上是“兴复古学,将使异⽇者务为有用”实际上是继承东林 ![]() ![]() ![]() ![]() ![]() 但他仍然不甘心,这一次,瞅准周延儒再度⼊阁拜相,花费应酬甚多,他一家伙就送了一万两银子。周老头儿受了这一份厚礼,当然不能不有所报答,于是也乘着钱谦益有求于他,提出了这样一桩政治 ![]() 钱谦益慢慢地把信叠整齐、折好,重新装回封套里。以他的老于官场世故,对于这一类的弄权纳贿、私相授受的勾当,早已 ![]() ![]() ![]() ![]() ![]() 钱谦益是个瘦⾼个儿,黝黑的脸膛,⾼耸的鼻梁,一部威仪凛凛的花⽩胡子。 他去年刚做过六十大寿,头发是全⽩了,而且左耳背得厉害,听人说话时,总是侧起脑袋。不过,他⾝子骨还相当硬朗,一双细眯眼睛也尖利有神。头戴方巾,脚下珠履,大概是为着显得年轻些,他穿了一⾝藕⾊莽绒 ![]() 钱谦益在室中来回踱了一阵,突然站定,用洪亮的嗓门喊道:“来人!” 仆人李宝应声出现在门口。 “你去,马上把陈在竹、钱养先两位老爷给我请来。” “是!老爷。”因为怕主人听不清,李宝大声答应着,然后将一叠拜帖呈了上来。 钱谦益翻了翻,一共有五六份之多,看名字都不认识,估计是些慕名进谒的士子,便说道:“我知道了。这会儿没工夫见他们,帖子留下,告诉他们过些⽇子再来吧。” 李宝答应了,又大声说:“工部严老爷从姑苏来,说是专程来拜望老爷,现住在馆驿里,刚才派人来打听老爷什么时候得空,严老爷要亲自趋府拜候。”他不等钱谦益发问,又补充说:“严老爷的拜帖刚才也呈给老爷了。” 钱谦益倒没留意有这样一份拜帖。他把那叠帖子重新翻了翻,果然找到了。他轻轻摇着拜帖,沉 ![]() 李宝答应了,但仍旧不走。钱谦益皱着眉头问:“还有什么?” 李宝又禀告说:“崇明县盐户孙振南前两⽇派人送赆仪来,布政张老爷也派来送礼的人,现还在客房里住着,等老爷示下。” 钱谦益一听,不觉生起气来:“混账东西,叫何总管打发他们就完了。这些小事也值得拿来禀告!” 等到李宝退出去之后,钱谦益转过脸来,眼光这才落到了儿子的⾝上。 钱孙 ![]() ![]() 钱谦益默默地瞅着儿子。近半年来,因为筹划起用的事情——请托、应酬、措置款子、打听消息,花去他不少精力和时间;待到腾出⾝来,又忙着去陪伴新婚的如夫人柳如是,所以,他实在有好长时间没有仔细打量过儿子。现在,他发现儿子好像又消瘦了些,脸⾊更苍⽩了,⾝子还有点儿佝偻…一阵莫名的悲戚之 ![]() 常 ![]() ![]() ![]() ![]() ![]() 一刹那问,他心灰意冷, ![]() 仿佛从遥远的思路上被呼唤回来似的,钱孙 ![]() “嗯,问你觉着⾝子可好,吃的什么药哩!”钱谦益发觉儿子显然没有听清他刚才说的话,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孩儿觉…觉着好些了。不敢有劳爹爹挂心。孩儿这会子吃的是三清一气丸。” 钱孙 ![]() ![]() ![]() ![]() ![]() “什么丸?”钱谦益没有听清。 钱孙 ![]() 钱谦益皱着眉⽑说:“怎么取这么个刁钻古怪的名字!唔,你可要仔细着,有些个庸医没本事,专靠弄这些名堂骗人。银子花得不少,其实呢,全是⽩费!” “这是俞先生开的方子。要是爹爹觉着不妥,回头孩儿就对他们说不吃了。” “嗯,吃着吧,先吃着吧!真的不好,再换不迟。”停了停,他又补充说“若是俞嘉言开的方子,怕倒是有效的。” “是。”钱孙 ![]() 这样说过之后,有好一阵,⽗子二人谁也没有再开口。钱孙 ![]() “你——今天见过你三娘么?”终于,钱谦益打破沉默,换了一个话题。 “孩儿每天都向娘请安的。” “唔,很好,很好。”钱谦益心不在焉地点着头,管自考虑着。 “可是——”他突然说“你三娘不好,很不好!”他的语气有一点急促,同时迅速地看了儿子一眼。 钱孙 ![]() 也许因为看不出儿子的表情反应,钱谦益有一点着急。他咳嗽一声,加重了语气:“听说她这几天尽在闹,闹!闹得很不成话,还骂出许多极其难听的话。我真不明⽩她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我们这样的人家,岂能让她一个劲地胡闹,这成何体统!扒嬉槐咚担槐吣坎蛔Φ囟⒆哦樱M芸闯鏊哉饧碌 ![]() ![]() 没想到⽗亲突然把怒火倾泻到自己的头上,钱孙 ![]() “爹、爹爹息怒,孩儿知、知罪了。”他惊惶地一瞥,不敢接触钱谦益严厉的目光。 “我膝下就只你这么一个孩儿,钱氏的家业将来就全靠你来承担。可是你如此不长进,教为⽗怎样放心得下!又何以告 ![]() “启、启禀爹爹,孩儿其、其实也劝过三娘…”“劝过她,你?那么——你是怎么说的?” “孩儿请三娘不要再生气,不要骂…”“唔,她呢?她可听从?”钱谦益的语气中不无期待。 钱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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