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问人生火热版阅读,赴瑞士-季羡林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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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号:44548 时间:2017/12/2 字数:1854

上一章　　　‮士瑞赴‬　　　下一章　( → )

　　我于1945年10月6⽇离开哥廷

，乘吉普车奔赴瑞士。

　　哪里来的车呢？我在这里要追溯一下这一段故事。我在上面几次提到德国的

通已经完全被破坏，想到瑞士去，必须自己找车。我同张维于是又想到“盟军”此时‮国美‬驻军还有一部分留在哥廷

，但是市政管理已经移

给英国。我们就去找所谓军‮府政‬，见到英军上尉沃特金斯(Watkins)，他非常客气，答应帮忙。我们定好10月6⽇启程。到了这一天，来了一辆车，司机是一个法国人，一位美军少校陪我们去。据他自己说，他是想借这个机会去游一游瑞士。‮国美‬官兵只有在服役一定期间以后，才有权利到瑞士去逛，机会是并不很容易得到的。这位少校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于是就同我们同行了。

　　离开哥廷

的共有六个‮国中‬人：张维一家三人，刘先志一家二人，加上我一人。

　　我们经过了一些紧张

动的场面，在车上安顿好，车子立即开动，驶上了举世闻名的‮家国‬⾼速公路。我回头看了哥廷

一眼，一句现成的唐诗立即从我嘴里流出：“客树回看成故乡。”哥廷

的烟树⼊目清新。但是汽车越开越快，终于变成了一团模糊的

影，完全消逝不见了。

　　我此时心里面已经完全没有余裕来酝酿离情别绪，公路两旁的青山绿⽔

引住了我的全部注意力。德国‮国全‬树木茂密，此时正是金秋天气。虽经过六年的战火，但山林树木并没有受到损失，依然蓊郁茂盛。我以前在哥廷

每年都看到的斑斓繁复的秋林景⾊，如今依然呈现在我眼前，只不过随着汽车的行进而时时变换，让人看了怡情悦目。然而一旦进⼊一个比较大一点的城市，则又是一片断壁颓垣，让人看了伤心惨目。这种一会儿⾼兴一会儿又伤心的心情，如大海波涛，腾涌不定。我又信口

出了两句诗：

　　无情最是原上树

　　依旧红霞染霜天

　　从中可见我的心情之一斑。

　　因为我们离开哥廷

时已经快到中午了。我们的车子开到法兰克福时，天已经晚下来了，我们只能在这里住宿。也许陪我们的那位美军少校一开始就打算在这里过夜的，因为这里是全德美军总部所在地，食宿条件都非常有利。我们住在一家专门为美‮军国‬官预备的旅馆里，名字叫四季旅馆。旅馆里管事的‮国美‬人非常和气，给我们安排了一顿多少年来没有吃过的丰盛的晚餐，大快朵颐。要知道，此时我们都是无钱阶级，‮国美‬钞票我们没有，德国钞票好像已经作废，我们是⾝无分文，而竟受到如此的优待，真不能不由衷地

，‮国美‬人好动成

，活泼有余，沉稳不⾜。这旅馆里也并不安静。然而我们的心情是愉快的，过了一个非常舒适的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上车出发。我现在把1945年10月7⽇的⽇记抄在下面：

　　8点多开车，顺着Reichsautobahn(‮家国‬公路)向南开。路上没经过多少城市，连乡村都很少。因为这条汽车路大半取直线。在Mannheim(曼海姆)城里走

了路，绕了半天弯子，才又开出城去。这座大城也只剩了断瓦残垣。从Heidelberg(海德堡)旁边绕过，只看到远处一片青山。走进法国占领区，第一个令人注意的地方就是汽车渐渐少了。法国兵里面的真正法国人很少，大半是‮人黑‬，也有⻩人。⻩昏时候，到了德瑞边境。通过法国检查处，以为一帆风顺。到了瑞士边境，因为⼊境证成问题，

涉了半天，又回到德国Lnach(勒纳赫)，在一个专为法‮军国‬官预备的旅馆里住下。

　　这就是我在德国境內最后一天的情况。満以为“一帆风顺”实际上却是一帆不顺，在边境上搁了浅，进退两难，我们心里之焦急，可以想见。

　　第二天早晨，我们又回到瑞士边境，同‮国中‬驻瑞士‮馆使‬以及我的初中同学张天麟通了电话。反正我们已经来到这里，义无反顾，想反顾也是不可能的。我们虽无釜可破，无舟可沉，也只能以破釜沉舟的精神，背⽔一战，再没有第二条出路了。我们总算走运，瑞士方面来了通知，放我们⼊境。我们这一群‮国中‬人当然兴⾼采烈。但是陪我们来的‮国美‬少校和给我们开车的法国司机，却无法进⼊瑞士。我们真觉得十分抱歉，觉得非常对不起他们。但又无能为力，只有把我们随⾝携带的一些‮国中‬小玩意儿送给他们，作为纪念，希望今后能长相思、不相忘。我们自知这也不过是欺人之谈。人生相逢，有时真像是浮萍与流⽔，稍纵即逝。我们同这一位‮国美‬朋友和法国朋友，相聚不过两天，分手时颇有依依难舍之

，他们的面影会常留在我们的记忆中。

　　我们终于告别了德国，进⼊了瑞士。 Wｗw.GａOsHOｕＸS.Ｃ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