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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独家皇后 作者:海的挽留 | 书号:45198 时间:2018/1/5 字数:18179 |
上一章 么道知后皇 章九五百一第 下一章 ( → ) | |
如今是弘治七年,还有十一年… 漪乔默默想着心事,披着一件⽔貂⽪大氅,在宮后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绛雪轩。 绛雪轩还如当年那样,没有华丽的金线朱丹,清一⾊的斑竹纹油漆彩绘,令整个轩室仿若掩映于翠⽟竹林之中一般,不加任何油饰的金丝楠木门框窗棂更显出古朴的本⾊,在一众精致奢华的殿宇亭榭中尤显素雅清幽。 漪乔望着面前的三间抱厦,忆及往事,嘴角浮起一丝浅笑。 她对这里保有极为深刻的印象。 七年前,她初⼊宮廷,第一次来宮后苑瞧新鲜。走着走着便听到琤琤琴音如丝如缕地飘过来,循声前来就瞧见了正端坐着于抱厦前凝神抚琴的他。 他当时面对着安乐堂的方向,她至今犹记他那时的神情动作。纵然后来万亦柔的忽然出现给她带来了些不快,也为他们之后的那次决裂埋下了隐患,但她如今脑海中闪现出当时的场景,依旧忍不住微笑。 那个时候他尚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们刚大婚不久,她怀着极端复杂的心情步⼊宮廷,以 ![]() ![]() 其实她自从亲 ![]() ![]() 她一开始便知道这是一场 ![]() ![]() ![]() ![]() ![]() ![]() 她当初一定是中了 ![]() ![]() ![]() 漪乔默默低头扶额,心里暗道还好他也一起栽了…还好她眼光⾜够好,有幸成为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宠后…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正胡思 ![]() 她心中诧异,但他只传了这么一句话,她也只得先将自己的疑惑 ![]() 漪乔一⼊东暖阁,便见祐樘一⾝常服,正抱着儿子俯⾝和摇车里刚⾜一月的小女儿笑语着什么。 她突然有些恍惚,从成化二十三年到如今的弘治七年,真的已经过去了七个年头。 那么他们还有几个七年呢? “⺟后!”朱厚照在自家爹爹直起⾝后一抬头便看到了正静静注视着他们的人,抢先喊出了口。 漪乔应了一声,继而对上祐樘的视线,冲他扬 ![]() “自然是叫乔儿回来一同用晚膳的。” 漪乔一愣:“就这个?” 祐樘放下儿子,嘴角勾笑:“不然呢?我听宮人说乔儿去宮后苑散心,可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见回,便差人去传话儿了。” 漪乔望了望窗外的天⾊,怔愣道:“可…眼下才申时二刻啊…”“我今⽇事少难得空闲,早些用膳不好?” “好好,”漪乔点头附和,故意笑得谄媚“陛下说好便好。” 祐樘瞧着她那样子不由微微挑眉,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漪乔低头掖了掖摇车里小不点的小锦被,一起⾝便调转方向,抬手点上儿子的小鼻头:“今⽇教的课业都学会了没?” 朱厚照重重点头:“嗯嗯!”“字也练完了?” 朱厚照再次点头,乖巧道:“就是练好了才来看妹妹的。” “真的?” 朱厚照有些委屈,声音愈加软糯:“儿子没有骗⺟后…⺟后不信可以问爹爹…”说着,抬头望过去。 祐樘颔首,微微一笑道:“长哥儿确实做完了今⽇的课业才来看荣荣的,我都亲自查过了。” 漪乔这才満意地点点头,继而又朝儿子勾 ![]() 朱厚照鼓了鼓腮帮子,低头小声应道:“知道了…” 明朝皇子每⽇都要练字,舂夏秋三季每⽇一百字,冬季由于天寒所以人 ![]() 兴许是遗传到了他⽗皇的优良基因,朱厚照小小年纪便颖慧异常,无论是背诵还是识记从来都不费功夫,教上两三遍他便能牢牢记住。此外,他虽然人小却十分谦逊知礼,负责教授的几位侍书俱对太子赞不绝口。 漪乔总认为历史上的明武宗幼时应当很是顽劣,于是特别注意对这孩子的规导,却不曾想原来他这样乖巧。除却平⽇里活泼好动了些,这孩子还是十分听话懂事的。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很好!一切都在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再接再厉!漪乔暗暗松口气,却也不敢放松,毕竟这只是开始,等他出阁讲学之后才更要倍加注意… 祐樘瞧着她脸上的神⾊变换,嘴角微勾,转首对儿子笑道:“你⺟后又在算计你了。” “啊?”朱厚照眨眨眼,墨⽟一般的眼眸流露出一丝好奇探究的意味,歪着脑袋打量自己⺟后。 漪乔撇嘴偷瞄了祐樘一眼,继而轻敲了敲儿子的脑门笑道:“⺟后这哪能叫算计,⺟后道行浅着呢。要说算计啊,你爹爹才是个中⾼手。⺟后着了好几次道了,没准儿如今还在你爹爹挖的坑里呆着呢。” 祐樘但笑不语,眼眸幽深。 漪乔又和爷儿俩一起逗了一会儿小女儿,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笑闹片刻才去用膳。 晚膳后,漪乔早早浴沐盥洗了一番,便回了东暖阁。 她如今已经出了月子,再过一阵子天气就转暖了,该和他提一提去百泉书院的事了。上回说要安胎,这回月子都坐完了,应该不会再拦着她了吧? 漪乔正半躺在软榻上琢磨着自己的计划,忽闻殿外传来內侍的通传声。她愣了愣,随即一股溜爬起来,起⾝ ![]() “陛下政事处理完了?”她暗道今⽇似乎早了点,然而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忘记行礼了,正要补上却被他扶了起来。她微笑一下,接过他手里的掐丝珐琅手炉放在一旁。 “嗯。”祐樘笑望她一眼,将外披的紫貂⽑披风解下随手递给伺候在旁的李广,朝他使了个眼⾊。李广会意点头,躬⾝退了出去。 漪乔朝着李广的背影望了一眼,一边轻轻帮他取下头上的翼善冠一边疑惑道:“那是新调来的?看着眼生。” 祐樘配合她的动作微微低头,瞧见她那娴 ![]() “哦,原来如此。”漪乔思忖着点点头,心里想着这小太监看起来确实 ![]() 不过这些念头她也只是在心里转一转,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 漪乔一手一只地拉住他的手捧着握了握, ![]() 祐樘笑道:“这回可是仔细抱着袖炉暖过的,不似上回冷冰冰的吧?上回不过因为手凉便教乔儿好一通紧张。不过再过阵子天气就转暖了,穿戴住行都能松泛些。” “那也要注意些,还要冷一阵子呢,”漪乔颇为认真地看着他“陛下上回从外面回来时那手冷得跟冰块似的,我握着都吓一跳。陛下的⾝子不是陛下一人的,陛下龙体康健,才是苍生黎民之福,陛下定要多加保重才是。” 那次握着他冷冰冰的双手,她內心里忽然升腾起一丝害怕——若是将来她手里的这双手彻底没了温度和生机,真正变得冰冷僵硬,她要如何?思及此,她当时的脸⾊都变了。 祐樘眸光微闪,拍了拍她愈加严肃的小脸,揶揄笑道:“乔儿若是再粘一撇胡子,便像⾜了前朝那些臣子了。” 漪乔瘪瘪嘴,正要说什么,忽见方才出去的李广领着两名长随折了回来。 李广手里捧着一件物什趋步至帝后面前躬了躬⾝,听陛下吩咐将东西放到书案上,赶忙垂首应是。他刚将东西放好,又听陛下命他和众人都退下,气都不敢多 ![]() 漪乔被祐樘拥在怀里调侃了几句,轻哼一声挣脫他,走到书案前仔细端详方才呈上来的东西,发现竟是一把瑶琴。 祐樘微微一笑,也走上前去。 他小心地取下琴套,将瑶琴翻转过来,指着底部龙池上方的两个篆书小字道:“看,这琴名曰‘霹雳’。”接着他又将琴⾝上的断纹指给她看:“古琴以断纹为证,不历数百年不断。此琴遍布⻳背断又杂以牛⽑断和梅花断,漆⾊也温润雅致,形制古朴大方,着实难得。”他说着抬手拨了几下弦,笑道:“乔儿听,音⾊苍松透润,清越澄澈,散音、泛音、按音的演奏都能发挥得酣畅淋漓…” 漪乔随着他的指示一一看去,不由在心里啧啧暗叹这把瑶琴确实漂亮得紧,现在都是上百年的古董了,这要是拿回去… “看式样,这琴是…伏羲式?”漪乔拉回跑偏的思绪,打量一番道。 祐樘点头笑道:“嗯,看来我教的那些乔儿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那是自然,陛下的话我都牢记着,”漪乔朝他得意一笑,随即眼睛一眯“陛下打算把霹雳送给我?” 祐樘一把将她拉⼊怀中,低笑道:“乔儿喜 ![]() 漪乔一愣:“生辰?” 二月二十九是这具⾝体的生辰,她的生⽇虽然不在这一天,但也错不了多久,于是⼲脆挪到了这一⽇。眼下确实快到了,他不提她都险些给忘了。 漪乔望了望书案上静卧的古琴,心里一片甜 ![]() ![]() 祐樘揽着她的 ![]() ![]() ![]() 漪乔的目光又在那古琴上打了个转:“给了多少钱?” “一千两…” 漪乔瞬间瞪大了眼睛,正要说话却又听他一个大 ![]() 他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一张小脸僵了似的,不由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回魂了丫头。” 漪乔回神之后倒 ![]() ![]() ![]() 不过他是皇帝,这点钱其实也不算什么…宮里上元节的鳌山,据说一座搭设下来花费千金不止… “乔儿方才说什么?” 漪乔抱着他仰头笑道:“我…是想到了四年前,陛下问我知道为何只娶了我一个么?然后我 ![]() 漪乔眼前一亮:“是啊是啊!好久没听到了,拿那个做礼物我也愿意!” “听什么?” “明知故问,”漪乔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当然是那三个字。” “三个字?”祐樘浅笑一下“我眼下确实有三个字想对乔儿说。” 漪乔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一脸兴味:“什么什么?” “就寝吧。” 漪乔脸⾊一黑,嘴角微 ![]() ![]() “去百泉书院?” “陛下英明!” 他沉 ![]() 漪乔瞄着他的神⾊,笑容越发温柔甜 ![]() 祐樘眸底化开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点头“嗯”了一声,伸平双臂看向她。 漪乔暗暗磨牙。 他向来便不喜 ![]() 祐樘瞧着她那神情,心知她一定在腹诽他,嘴角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为他开解⽟带时动作细致又专注,将之除下时微微倾⾝,那动作类似于一个若即若离的拥抱。解扣时又站直⾝体引颈向上,仿若她平⽇里突然凑上来吻亲他的架势。她面上挂着温柔甜美的笑,却又总在她以为他察觉不到的角度偷偷横他一眼。她的一举一动都贴心周至,他微一垂眸便能瞧见她⽟⽩的纤美柔荑灵巧翻飞。她前后左右的移步间,带动⾝上清新淡雅的暗香也时远时近,透着浴沐后特有的 ![]() ![]() 她原本便姿容无双,几年的宮廷生活非但没有令其减⾊半分,反而越发显出华美明 ![]() “夫何美女之娴妖,红颜晔而流光。”容貌仪态气韵,无一不出挑。兼之骨子里的 ![]() 她一直以为当年遴选东宮妃时他帮了大忙她才能被选上,其实并非如此。他当初确实一路都安排了人手确保万无一失,但实则主要靠的还是她自己,他没有出手太多。 她动作间时不时地显露出纤秾有致的⾝姿,配上她柔美的笑靥和亲昵的姿态,倒很有几分勾-引之意。 祐樘心神微微震 ![]() “好了,剩件里⾐差不多了,”漪乔呼出一口气,又视线下移,踟蹰着看向他“那个,还有靴子…陛下坐下?” “不急,”他一把将她捞到怀里,低沉的声音略带沙哑“我得先还回去。” “啊?”漪乔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要帮她宽⾐。 思及目的未达,她一把按住他的动作,⼲笑一声:“去书院的事…陛下还没答应呢。” “我说过要答应?” 漪乔闻言即刻破功,忍不住一眼瞪过去:“你…你答应会怎样!我又不是出去会情人。” 他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将她紧紧按⼊怀中,在她细 ![]() ![]() 漪乔原本也是想等到天气转暖再去的,于是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异议。然而她思忖的这么一小会儿工夫里,他的双手和嘴 ![]() ![]() 因着她孕怀和坐月子,他确实忍了太久。漪乔抿 ![]() 她此刻已经被他抱到了 ![]() ![]() 祐樘眼眸暗沉得似要 ![]() 漪乔随手捞起 ![]() 祐樘眸光闪动,忽而微微挑眉,低低一笑:“乔儿才发觉?” 漪乔噎了噎,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所以你是看我人傻好骗故意 ![]() 她眼眸里満是如⽔的缱绻 ![]() 祐樘嘴角轻勾,轻巧地夺过她手里暗香盈盈的银薰球,随意地往⾝后一抛,低头在她娇 ![]() ![]() ![]() 漪乔一愣。他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却隐隐觉得暗含着好几层意思。 然而不等她想明⽩,她就在一阵天旋地转里被不容抗拒地 ![]() ![]() ![]() … ![]() 幸好按照计划,她可以有一次变相舂游。想一想百泉书院那世外桃源一样的秀美景致和书香浓郁的人文气息,她心里就有些小雀跃。 然而设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难测的。 她这次出行请求又被驳回去了。原因很简单——她又孕怀了… 刚坐完月子,居然又怀上了…这速度简直比一年生一胎还快…漪乔捂了捂脸。 她瞧着他面上止不住的笑意,想起他那晚那句“一月之后再说”忽然发觉他似乎是话里有话——不会就是等着她再怀吧? 不过不管怎样,她今年又出不去了。虽然她还是不太明⽩他为什么要阻止她出去。她心里清楚他让她呆在宮里面养胎只是个借口,但想想他或许真的自有自己的道理,便也只能作罢。毕竟他也不能总困着她,她迟早有机会出宮。 她平⽇里除了打理后宮事务之外,还会不定时 ![]() 不知道未来的劫难是惶惑恐惧的,但知道了之后倒是有一种死期倒计时的 ![]() 也不知是否因为近来朝政繁多,她发觉祐樘越来越忙。有时到晚膳前才见他回乾清宮,有时倒是按时回来了,可和他们一起用过膳后又接着去忙,到很晚才来就寝。她知道他一向都是个工作狂,所以也没多在意,只在他的饮食起居上更多加小心,嘱咐他一定保重⾝体。 时⼊十月,周太皇太后圣寿将近,却忽然⾝体抱恙,卧 ![]() ![]() ![]() ![]() ![]() 回到乾清宮,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进退维⾕。藩王进京兹事体大,她从不⼲涉朝政,何况是明知道为难祐樘的事。但太皇太后那一番嘱托她又不能当耳旁风。思量之下,她决定等祐樘回来后和他商量一下对策。 但她一直等他等到晚膳都传上来了还没见他回来,正要差人去打探,忽见李广来传话说陛下晚上在左顺门偏殿用膳,要晚些时候才能回。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 她正要吩咐司膳布菜,一转眼就看到尔岚对着李广的背影微微皱眉,不由奇怪道:“尔岚怎么了?” 尔岚惊觉自己的动作落⼊了皇后眼里,稳了稳心神躬⾝道:“回娘娘,无事。” 漪乔眸光闪了闪,倒是并未追问。 左顺门偏殿外,李广走到门口正遇上刘健、徐溥几位阁老从里头出来,十分识趣地笑着见了礼,只是这几位耿直的老臣早对他近来的作为心生不満,并不理会他,纷纷鄙夷地睨他一眼,拂袖离开。 李广虽心中极端不満,但也只能強自忍下。说⽩了他不过是陛下养的一条狗,万不敢和陛下倚重的几位外臣卯上,不然倒霉的必定是他。 他一⼊殿內,便瞧见锦⾐卫指挥使牟大人正躬⾝在和陛下禀告什么。见他进来,陛下抬手示意他上前来,询问道:“话都传到了?” 李广跪下伏地回话道:“回万岁,都传到了。” 陛下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问道:“皇后说什么了么?” “娘娘让万岁爷务必保重龙体,眼下天凉起来,注意御寒。” 李广似乎听到了上头传来一缕若有似无的浅笑,紧接着是一声轻叹,然后便听陛下曼声道:“到外头守着吧,没有朕的吩咐不要进来。” 李广顿首应是,起⾝退下。 晚膳后,漪乔将尔岚单独留下,盯着她道:“说吧,到底何事。” 尔岚踟蹰片刻,瞧着皇后的架势,斟酌着道:“娘娘,奴婢听闻这李公公有些神通。” 漪乔惊讶地张了张嘴:“什么?” “就是…精通炼丹术制符⽔这些伎俩。” “你说他会炼丹画符?”漪乔有些哭笑不得。 “奴婢也是听乾清宮的宮人们私底下传的,据说他还认识一些真人方士,也不知是真是假。有些小公公还去他那里求灵符。” 漪乔即刻意识到了什么,眉头蹙起:“你是说,李广用道术 ![]() 尔岚面露为难之⾊,继而叹口气,硬着头⽪道:“娘娘细思,李广所受赏识可是过甚了?他原本便是內官监掌印太监,后被调来做御前牌子,前阵子又进了司礼监做了随堂,李广当值时,陛下有事也是差他去办。除开陛下一直礼待的几位老人儿,如今宮里头大小內官见了李广哪个不是毕恭毕敬地看他几分颜⾊?只是这李广也颇有眼力介儿,对娘娘和千岁爷⾝边的人从来都是笑脸相 ![]() 漪乔摇了头摇,好笑道:“陛下不可能相信那些 ![]() ![]() 她说完便想起祐樘最近的异常,心里莫名一紧:“哦对了,你可听闻陛下近来去了哪里?” 尔岚想了想,答道:“这倒未曾。” 漪乔暗暗舒口气:“这就是了。好了,今⽇之事莫要传出去,下去吧。” 漪乔望着尔岚趋步退出的⾝影,面上沉淀出一抹思索之⾊。 她又枯坐了会儿,见他还不回,便先就寝了。她心里存着事情便睡得很浅, ![]() “乔儿没睡着?”他微笑一下,细心地帮她掖了掖被角。 “睡着了,又醒了而已,”漪乔抿 ![]() “亥时正,”祐樘失笑望她“乔儿是不是怨我回晚了?其实我回来有一会儿了,只是又批了一摞奏疏才来就寝的。” 漪乔撇撇嘴道:“陛下近来似乎格外忙,若非我对陛下坚信不疑,都要认为陛下另结新 ![]() “乔儿这是哪里的话,我一颗心可都在乔儿这里,”他垂眸浅笑,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颊,轻声开口“今⽇有何不适?” “除了快变成望夫石以外,没别的了。”漪乔嗔怒地瞪他一眼。 祐樘浅浅一笑,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这一胎倒是安生得很,想当初乔儿怀长哥儿那会儿,不是吐得一塌糊涂就是小腿 ![]() “若是男孩儿,估计 ![]() ![]() 祐樘的眸光凝滞一瞬,手指在她脸颊上温柔流连:“是啊,近来各处天灾不断恐生民变,边关也不太平。” “注意⾝体。”漪乔沉默半晌,只找到这四个字。 祐樘轻应道:“我晓得。” 他望着 ![]() ![]() 漪乔暗笑自己多心了,放下这一茬便和他说起了太皇太后的事,问他打算怎么办。 “我上回去瞧皇祖⺟时她老人家便和我重提了崇王之事,我也看出了些端倪,”祐樘沉 ![]() ![]() 漪乔支起⾝子要坐起来,祐樘连忙扶住她,失笑道:“乔儿做什么?” “我想…我想抱抱你。”漪乔直直地望着他。 祐樘不由一笑,将她小心地拉到怀里,松松揽着她,笑道:“转眼都八个月了,快要抱不住了。再过两个月,咱们第三个孩子就要出生了。” “嗯,”漪乔趴在他怀里,嘴角浮起一抹淡笑“到时候就是一家五口了。嗯…你一个人都抱不过来呢。” “是啊,四个宝贝疙瘩,我当然抱不过来。不过呢,可以大的抱小的。” 漪乔一愣;“四个?” “三个孩子再加上一个乔儿自然是四个,”祐樘低头含笑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们都是我的宝贝。” 漪乔心里一动,心底暖融融一片柔软甜 ![]() ![]() 她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脸颊,认真而坚定地缓缓低语道:“祐樘,我 ![]() 祐樘神⾊复杂地垂眸望向她,待她不満地看过来时又恢复常⾊,挑眉道:“我活得好好的,乔儿要咒我不成?” “我…” “好了,”他小心扶她躺下,仔细替她盖好被子“莫要胡思 ![]() 漪乔目不转睛地盯视他良久,才点头“嗯”了一声。却又怕他跑了似的,拉过他的手紧紧攥在手里,这才安心地阖上眼睑。 祐樘凝眸望着她,哑然失笑。 事实证明,前朝那帮臣子们的圣贤书绝对不是⽩读的,连编排借口都是十分有⽔平的。 两⽇后,礼部接到圣上旨意说让对崇王⼊京之事看详以闻。于是,礼部员官们急了——这事要是揽下了得被満朝文武的吐沫星子淹死,绝对要阻止!然后礼部上下一心编出了三条理由力阻: 一来陛下您前两次都听从廷臣集议没有让崇王来,这次也要多听听大家的劝告才是;二来如今各处灾伤,正是藩王慎守封疆之时,崇王还是安生呆着的好;三来听说太皇太后如今已然康复,若是崇王因驱驰跋涉来京而染疾反为不美。 陛下不悦,仍不死心,复命礼部会官再议。英国公张懋等人这回也都纷纷站出来附和礼部所奏,陛下见众议汹汹,这才罢手。 漪乔听闻了这些事后,忍不住笑笑——这下太皇太后看孙儿尽力了,也该死心了。只是她笑过之后又是一阵沉默。说到底不过是老人家想看看自己二十来年未见的小儿子,却也这样难,这便是生在皇家的悲哀吧。 弘治七年十二月初五,微雪。 冬至已过,腊八将至,家家户户都开始张罗腊八的节货,照例准备跳灶王、击年鼓等驱疫节俗。 细碎的⽩雪仿若剔透的羊脂⽟齑粉,寒风一吹,便纷纷扬扬地扑面袭来,撞上温热的⽪肤便顷刻消融成几不可见的⽔珠,沾到眼睫上却是经久不化,剔透晶莹的⽟屑一般,跟随睫⽑微微颤动。 墨意外着一⾝雪⽩的貂裘伫立在雪地里,手里捧着个精巧的手炉。裘⽪上轻柔光润的丰厚貂绒在冷风中宛如粼粼清波般流动,置于风雪良久,居然只附了几点碎雪末。 八年前的那个冬季,京北城连着⼲冷两个月总是不见落雪,后来祖⺟寿宴那天 ![]() ![]() 当年他立在雪地里,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怀揣着那副题着几句《山鬼》的画,似乎还能 ![]() “公子。” 墨意悠远的目光逐渐恢复焦距,并不回头,淡淡地道:“何事?” 御风知道他搅了家主的思绪,但因着家主之前的 ![]() 几不可查地叹息一声,墨意淡笑道:“皇后还好吧?” “皇后…” 墨意猛地转⾝盯着他:“说下去。” “皇后顺利产下婴儿后,见是个皇子,吓得脸⾊惨⽩,几 ![]() ![]() ![]() 墨意暗暗松口气,又疑惑道:“惊吓?生下皇子不是好事么?” “属下亦不知。皇帝追问缘由,皇后始终缄默不语。” “小乔这是怎么了,”墨意自语一句,见御风一副 ![]() 御风赶忙低头一礼:“回公子,近来宮中私底下都在传,皇帝愈发崇道,偶尔还会设坛斋醮。去宮中打探的探子说,甚至瞧见过有道童往西苑搬炼丹炉,估摸着是用于烧炼之事。” 墨意蹙眉,不可思议道:“道童?炼丹炉?他要炼丹?真是奇了…皇后知道么?” “皇后那边没动静。” “那便是不知了,”墨意语气笃定,兀自一笑“若是小乔知晓,非跑去踢了他的丹炉痛骂他一顿不可。” 他随即又收起笑意,面⾊微沉:“历代多少君王崩于服食丹药,他怎会忽然想起炼丹了呢?他纵然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小乔⺟子着想。” “公子,那要不要…暗中知会皇后?” 墨意垂眸思忖半晌,幽幽一叹:“皇后刚生产完,又受了刺 ![]() ![]() “再有就是,”墨意将目光投向远方“如果这其中另有隐情,就好心办坏事了。” “公子英明。那接下来…” 墨意转眸看过来:“静观其变,有事再禀。” “是。” 过了正旦节之后,冰天雪地的冬季在不知不觉间恍惚而过,弘治八年的舂天悄然而至。 若说恍惚,漪乔觉得自己这两三月过得确实有些恍惚。自从生下第二个儿子后,她便总吊着一颗心。不过如今炜炜已经三个月大,各方面都非常健康,除了不似照儿当初那样好动以外,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看着这样的状况,她的心才渐渐放下。 她记忆里,明武宗是没有兄弟的,联系到她对弘治朝知识几乎一无所知,那么如果历史上的明孝宗还有一个嫡子,就只能是早夭了。这一点早在她怀着荣荣的时候便想明⽩了,所以她当时一看到自己这一胎是个男孩子,几乎吓昏过去。 至于去书院的事,眼下炜炜还太小,她也没了出宮的心思,一切等到炜炜半岁的时候再作计较。 都说三岁看八十,但她看着三个月大的小儿子,却是莫名觉得,这孩子将来长大必定与他爹爹 ![]() 漪乔小心地抱着小儿子,看着他安安静静地 ![]() “乔儿整⽇都抱着炜儿,怎么还没看够。” 漪乔闻声抬头,见祐樘在一群宮人的跪拜声中抱着荣荣走进来,步上前去瞧了瞧他⾝后,疑惑道:“长哥儿呢?” 祐樘挑眉,半真半假地道:“长哥儿见他⺟后只顾着照管他的小皇弟,不⾼兴了,说晚膳也不和我们一起用了。” 漪乔 ![]() 祐樘和女儿笑语几句,抬头道:“不必了,等会儿我去找长哥儿,正好我还要查查他的功课。” 漪乔想了想,点了点头。 祐樘从漪乔怀里接过炜炜,漪乔顺势抱住荣荣,听女儿用甜糯的 ![]() ![]() “炜儿还真是安生得很,我几乎未见他哭闹过。”祐樘望着怀里的小儿子笑道。 “这样沉静的 ![]() ![]() “龙生九子,九种各别。”祐樘话落便“咦”了一声,漪乔心头微紧正要询问,便听他思索着道:“人都言龙生九子各有所好,那都是哪九子?似乎说法甚多。嗯,回头问问李先生。” 漪乔愣了愣, ![]() 祐樘微笑道:“这是自然。” 他又在东暖阁坐了会儿,便差人将太子叫到了昭仁殿的偏殿。 朱厚照到后,似模似样地跟自己皇爹爹行了礼,见爹爹问起自己今⽇的课业,便将今⽇所学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其间,爹爹又问了他好几个问题,他想都不用想便能轻轻松松对答如流。同往常一样,爹爹笑着夸奖他几句,又说了一些勉励的话,继而便话锋一转,说到了炜炜。 “你对你⺟后不満?嗯?” 朱厚照低下头,老实答道:“没有…就是觉得⺟后照看弟弟的时候多,没有以前那么疼我了,我有点不⾼兴…” 祐樘轻叹一声,摸摸儿子的头:“你⺟后照看炜儿时候多是因为炜儿还小,你像炜儿那么大的时候,你⺟后也是那样照管你的。你⺟后还像以前一样疼 ![]() ![]() 朱厚照扬起小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脸上的郁闷一扫而光,咧着小嘴笑了笑。 祐樘微笑颔首,旋即又敛容道:“你跟荣荣和炜炜是一⺟同胞,真正的⾎脉至亲,你又是兄长,要懂得兄友弟恭、 ![]() 朱厚照似乎 ![]() “乖,”祐樘拍了拍他的小脸,微笑望他“原本礼部奏请让你今年便行冠礼的,但爹爹和⺟后觉着你年纪尚幼,遂推迟到明年。冠礼之后你便算是成人了,用你⺟后的话说,就是成为真正的男子汉了,要有担当。” “儿子知道了。”朱厚照咀嚼着这几句话,应话的声音稚 ![]() “走吧,该用晚膳了,别让你⺟后久等。”祐樘知道他实则并不是很理解这些话背后的含义,但这并不打紧,他会循循善 ![]() 希望,上天留给他的时⽇⾜够他教好这个孩子。 转⼊七月,连续数⽇的酷暑之下,经筵和⽇讲依例暂免。漪乔担心祐樘会中暑,近来都在他上午朝时差人送一份冰镇莲子汤过去。乾清宮里,珍贵的冰块流⽔一样大批大批地往冰箱里塞。虽然古代这所谓冰箱不能和现代的比,但好歹对降温有些助益。 祐樘最近好像又恢复了去年那样的繁忙。⽇讲暂免,按说该多出不少工夫才是。她忖着兴许是最近朝政繁多所致,一阵一阵的也正常,于是并未多想。有次她见他又晚归,随口问他是不是往别处拐了,他当时也状似随意地回答说去了一趟西苑。西苑原本便有很多避暑的去处,漪乔有时也会带着孩子们去西苑避暑,是以,她只笑着打趣他今年似乎格外怕热, ![]() 只是她有几次瞧着尔岚神⾊有些怪异,联想起上回她和她说的事,心中不免犯嘀咕, ![]() 漪乔微沉着脸瞧着她:“到底出了何事?” “奴婢不敢,奴婢…” “说!” 尔岚撑着地面的双臂微微颤抖,垂头咬 ![]() “停,”漪乔抬手打断她的话“陛下给你们封了口?” “回娘娘,陛下未曾说起,是李广跟几个管事和大宮婢们知会过,让奴婢们通传下去。” “李广?又是他,”漪乔眉头蹙起“知会什么?” “不让奴婢们在娘娘面前多嘴。” 漪乔看着尔岚额头上已经见了冷汗,然而脸上却是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情,猜测她方才应当是要说她今⽇若是说了,这条命就没了。 “你今⽇什么都没说,本宮什么都不知道。陛下若是问起,本宮自有说辞,”漪乔顿了一下“其实纵然陛下查到,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陛下就是晓得你是个得用又忠心的旧人,当初遣走绿绮之后才会将你又调回本宮⾝边。无论如何,看在本宮面上,陛下不会动你的。” 尔岚此时已经镇定下来,又听闻皇后一番话,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伏地叩了个头道:“多谢娘娘。其实奴婢知晓的也并不多…娘娘可还记得陛下昨⽇在西苑请道士做法事?” “记得,昨⽇是中元节,原本便应当在西苑做法事。只是本宮对这些没趣兴,只和陛下一起放了河灯。” 道教管七月十五叫中元节,明宮之中崇信道教者颇多,按照一贯的习俗,是要在西苑做法事放河灯的。 “那并非陛下近来第一次召道士做法,据闻陛下一月之间便在西苑斋醮三四次。” 漪乔暗暗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那又如何呢?兴许是哪里又闹灾了陛下要禳灾祈福呢?反正这种事以往也经常有。” “可…可如今宮里宮外都盛传,李广以修炼服食之说荧惑圣心…” “修炼?服食?” “是的娘娘。” 漪乔只觉得荒谬无比,好笑道:“修炼什么?长生术?服食什么?金丹?” “还有符⽔。” 漪乔讥讽一笑,忽然站起⾝来:“胡说!本宮一个字都不信!要信上回便信了。陛下断然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来!不要被那些嚼⾆ ![]() ![]() 尔岚嗫嚅一下,也找不出有力的话辩驳。 漪乔稳了稳心神,也发觉了自己话里自欺欺人的痕迹。沉默许久,她闭了闭眼,问道:“陛下眼下在西苑?” “奴婢也不清楚。” “着人去问。” “是,娘娘。” 少顷,尔岚回来复命道:“娘娘,陛下如今确实在西苑,只是不知圣驾在哪个殿。” 漪乔面⾊微微一沉:“摆驾西苑。” 尔岚讶然道:“娘娘,眼下已经快戌时了…” “本宮只是晚膳后一时起意想去西苑看看晚景,顺道去陛下那里请一道圣旨,有何不可?”漪乔挑眉道。 尔岚知道今⽇是拦不住皇后的,心里叹息一声,朝皇后一礼后便出去吩咐备驾。 ⽇⼊时分的西苑被镀上一层熔金的光,别有一番宁和清雅的美。只是那一座座⽔榭楼台在此刻的漪乔眼里,与虚空无异。 事实上,她直至此刻都不相信他真的会沉湎于什么修炼服食。她知道古代很多帝王都 ![]() 但是,祐樘却一定不在这些帝王之列。他虽在古代正统教育下长大,但却丝毫不迂腐,一早就看到了他⽗皇的荒唐,登基之初就发配了那群上蹿下跳的佛子方士。她从未将他和这些 ![]() 但是,眼下…漪乔双手攥在一起。 不,还是不可能。 漪乔摇头摇,告诉自己一定是那群人胡说八道,风言风语不能信。何况她曾经问过他,他也说是因为朝政繁多才这样忙碌。 嗯,等会儿和他商量一下出宮的事,然后与他一起回乾清宮。 漪乔命內侍停轿,差尔岚去询问圣驾所在,在原地等候消息。她心里正 ![]() “奴婢方才差人打探了,陛下如今在广寒殿。” 这么容易就打听到了? “娘娘,您还要去寻陛下么?”尔岚瞧着她的脸⾊变化,小心询问道。 漪乔思忖一下,道:“去吧,天⾊不早了,正可和陛下一同回宮。”她话音未落便吩咐速往广寒殿。 北海南端矗立着一座小岛,与陆地有一段狭长的通路连接,名曰琼华岛,广寒殿便坐落于这座岛上。由于位处山顶,暑气侵袭不到,广寒殿可谓名副其实的避暑佳地。 整个广寒殿栋宇宏伟,檐楹翚飞,仿若髙踞层霄之上一般。殿內清虚,寒气 ![]() ![]() ![]() 暮⾊里,李广远远地瞧见一队人迤逦而来,待到走近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皇后的鸾驾,顿时惊得目眦 ![]() 空气里飘着缕缕烟火味,被山风一吹便了无痕迹。然而愈是靠近广寒殿,那味道便愈是明显。 或许是因为山顶寒气大,眼下又是傍晚,漪乔走着走着居然觉得⾝上一阵发寒。她走到近前,看到几名內侍神⾊惊慌, ![]() 广寒殿外杵着这么多人,此刻却是出奇得安静,只能听到晚风从耳旁呼呼刮过。 漪乔一步步越过众人,木着脸来到殿门外,浑⾝僵硬,忽然很想掉头就走。 她的手几起几落,最后一咬牙用力推开了紧闭的殿门。 宽敞的大殿內,淡⽩的烟气盘旋缭绕。一鼎银质丹炉上 ![]() 漪乔并不看他,只盯着那八卦炉瞧了好一会儿,继而将视线移到正中那个坐静在蒲团上的人,目光凝固。 蒲团后是一扇黑檀木折屏,屏扇上典丽的烟雨山⽔更衬出眼前那个 ![]() 她嗅着鼻端的烟火味,回想着这些⽇子以来的诸般种种,霎时 ![]() ![]() 漪乔暗自攥紧拳头,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走⼊殿內。 Www.GaosHOu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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