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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告别天堂 作者:笛安 | 书号:42170 时间:2017/9/26 字数:20303 |
上一章 上海的夜黑在逢相我你 章3第 下一章 ( → ) | |
[江东] 从什么地方说起呢?我小的时候不叫“江东”叫“梁东”北明中学的江校长是我的继⽗。这件事我很少跟人说。我的生⽗是个赌徒。我六岁的时候,跟着妈妈离开了他。 我是在河边长大的。就是那条刚被治理过不久的河。现在这河被换过了⾎ ![]() 我在那栋筒子楼里其实只住到八岁。可是直到现在,我一闭上眼睛依然听得见走廊上各家的门响,男人女人小孩老人不同的脚步声,还有⽔房里自来⽔自由的喧闹。⽔房从来就是个是非之地;早上走廊里总是排着一条人人睡眼惺忪的长队,端着脸盆⽑巾牙刷等着进⽔房盥洗,口角诅咒常常不绝于耳;下午⽔房就成了女人们的俱乐部,只要聚在一起洗上一小时的菜或⾐服,各家各户就没了隐私。⽔房里的那些女人让我发现了一个现象,常常是这样的局面:我妈妈抱着菜盆子走进⽔房,如果她们本来是聚在一起的,见到我妈妈就会散开,要是她们本来是分散着的,我妈妈来了她们就会聚到一起,总之,永远提醒着我妈妈她是被排除在外的。我不知道她们到底提醒了我妈妈没有,总之是提醒了我。提醒了我注意我妈妈⾝上有什么不一样的。结论:唯一的不一样,妈妈是个美丽的女人而她们不是。 妈妈很安静。她很少跟人说话——倒是阁楼上住着的那些单⾝汉很喜 ![]() ![]() ![]() ![]() ![]() ![]() ![]() ![]() ![]() ![]() 经常会有筒子楼里的男人看见我们,来帮我们拧。男人的手臂,轻轻松松, ![]() 其实我知道她们并没有恶意。那些女人。她们对我都很好,总是摸我的头,给我个苹果什么的。我不怪她们拿我妈妈开涮,相反她们越这么说我越开心,因为我知道她们嫉妒。很多年后,有一天,我很偶然地跟天杨说起我们的⽔房,说起每天早上⽔房门口的长队。她眨眨眼睛“那不就跟在火车上一样?”我这才想起这是她从不了解的生活。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每天放学后她都会坐在学校的篮球馆里看我们训练——跟篮球队其他哥们儿的女朋友一起,她们被体育老师戏称为“家属团”有一次她对我说:“她们都说,你打球的样子好帅的,不过…”我正得意“不过什么?”“不过你的运动 ![]() 我能进北明中学全是凭我自己考够了分数。但我不能理直气壮地说这跟我的继⽗——江校长毫无关系。如果我妈妈没嫁给他,也许我就和我筒子楼里的小伙伴一样:读完河岸上的小学,进妈妈她们工厂的弟子中学念初中,初中的时候开始打电脑游戏,打台球,也打群架。初中毕业,一生的教育也便到此为止,然后在躁动的年纪打情骂俏地走进⽗⺟的工厂上班,再然后,就是呵斥他们在筒子楼里横冲直撞的孩子了。我的那些朋友,除了极少数非常优秀或非常不争气的之外,大部分的人生都是如此。 那个时候,江校长还是江老师。江老师在我们的筒子楼里是个受尊敬的人。他在那所弟子中学里教物理,课讲得极好,经常辅导我们这些小孩子做数学作业。他们说他是个怪人,四十岁了还不成家。后来,他和我妈妈之间的“绯闻”虽说进一步恶化了妈妈在⽔房里的人缘,却丝毫没影响他在筒子楼里的声誉;再后来,当他讲课的名声越来越大时,被一所重点中学挖去了;再再后来,他和我妈妈结婚了。我们在筒子楼里的最后夜一,妈妈跟我都睡得很晚,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小东,从明天起,我们就再不用跟别人合用厨房厕所,再不用拉蜂窝煤,再不用去澡堂澡洗了,小东你⾼不⾼兴?” 妈妈离开筒子楼没多久,那间工厂就停产了。但江老师的运气一直很好,用“扶摇直上”形容不算过分。终于,不到十年的时间,江老师变成了北明中学的江校长。后来江校长,也就是我爸帮妈妈找了一个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我觉得这工作适合她。她和江校长没有再要孩子。 我⾼一那年冬天,那间工厂正式宣布破产。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经常在这个城市里看到昔⽇⽔房里的某个女人在送牛 ![]() ![]() ![]() ![]() 后来那工厂就被拆了,连同宿舍区。因为种种原因,拆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直到治理护城河的时候才算全部拆完。所以有一段时间,这地方像个废墟一般荒凉。有一次放学,我和天杨就走到这河岸上。这河堤离我们学校很近。我们就踩着杂草、沙砾和小石子安步当车,我给她指我原先在哪住,在什么地方玩,她显然趣兴不大。废弃的楼群里有个老太太在一堵断壁后面卖风车,她一定要我买一个送给她,她说那是因为她觉得“老 ![]() ![]() 沿着这河堤再往下走,就是一条通向闹市区的街道。河堤的尽头是个永远浮着尘土的共公汽车站牌,这一站的站名叫“雁丘”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会有个这么动人的名字。天杨得意地仰起脸:“我知道这儿为什么叫‘雁丘’。” “是我爷爷跟我说的,”她说“你听说过‘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吧?” 我说:“是不是金庸写的?”“文盲。”她大笑,她笑的声音很好听“是元好问写的!”“元好问是⼲什么的?”“元好问是诗人,是…五代那时候的吧?”她歪着头想了想“这不重要。重点是:这句诗其实说的不是人,是两只大雁。元好问他就是在这儿,这个河堤上碰见一个猎人,手里拎着两只大雁的尸体。猎人说,他本来是只从雁阵里 ![]() 我笑了“真没看出来,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江东,”她突然换了个很认真的表情——我猜得出来她想说什么“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跟我一起死?”果然我猜对了。“你千万别死。”我说“你死了就是 ![]() ![]() 在她的尖叫声中,我发现⻩昏来临。这堤岸很荒凉,对我们来说或许是件坏事,但是对夕 ![]() ![]() ![]() ![]() “该回去了。”我跟天杨说“你信不信,周雷那个 ![]() ![]() ![]() 就在这时候,我们看见了方可寒。 她出现在废弃的楼群之间,先看见了我们。于是她朝我们的方向走过来,踩着一地的夕 ![]() “她家住这儿吗?”天杨惊讶地自言自语。 “原先不是住这儿,是旁边那栋,可能后来搬家了吧。” “你原来就认识她?”她更惊讶了。 “嗯。小时候我们也算是邻居。” “原来她家住这儿。”天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是她穿的是ONLY。” “什么?” “你们男生肯定是看不出来的。她的那件⽩短袖衫跟我们的校服不一样。是ONLY的。我在国贸商城看见过。贵得吓人,那么一件要三百块,料子摸上去就好得不得了。” “人家是勤劳致富。”我笑“你能跟人家比?” “也对。”我看出来她眉宇间的鄙夷。于是我说: “其实她 ![]() ![]() ![]() “那不是理由。”天杨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可怜的人很多。可是人不能因为可怜就去做不好的事情。” 我什么都没说。这样的争论不会有结果。 校门已经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了。红⾊的花岗岩。在夕 ![]() ![]() ![]() 他俩的背影顺着暮⾊延伸的方向消失。我掉转头,往我家所在的教职工宿舍区走。天⾊渐渐黯淡下来。远远的,我看见妈妈的⾝影,我知道她⾝上,一定带着图书馆里油墨的香气。 [天杨] ⽪⽪死了以后,那张病 ![]() 天气渐渐热了,很久没有周雷的消息。我暂时不想找他,从那天之后,他也再没给我打过电话。二十五岁生⽇也就平淡地过去了。本来嘛,用杨佩的话说,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倒是那天早上,龙威和袁亮亮在我上班时一起冲我大吼了一句“HappyBirthday”我诧异地表示 ![]() ![]() ⽇子又变得像以往一样无聊。上班,下班,值夜班,二十四小时,一转眼就过完了。唯一的一件不平常的事:五一放大假的时候,我到京北去领回了不不。 还好首都机场是喧闹的,假设周围一片寂静,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拿这个小家伙怎么办了。远远的,看着空姐把他带过来,我预 ![]() 我拉着他的小手,往外面走。“我们在电话里讲过话的,你记得吧,我是姐姐。”他转过小脸,看了我一眼,算是回答。“你真了不起,”我觉得我必须找点话说“这么小,就一个人搭机飞来这么远的地方。”意料之中的,他不理我。眼睛看着京北的天空上的云。 “你想吃点什么?机飞上的东西很难吃吧?”他似乎是不屑于回答这么简单的问题,拿眼角瞟了我一下,然后眼光又移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长得很像爸爸。尤其是眼睛。还有脸部明晰的轮廓。 “我们家里有你的照片,你明天就见得到了。就是你在迪斯尼乐园和米老鼠照的那张。”我其实只是为了弄出点声音而已。 他第一次开口说话是在那天深夜里,在火车上。他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脸颊,把我弄醒了。他的小脑袋从我怀里钻出来,轻轻地说:“尿尿。”我带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火车在黑夜里寂静而规律地前行着,似乎是钻进了山洞,因为周围突然间黑得太彻底。我拉开厕所的门,打开灯,对他说:“我在外面等你。”他抬起头,在灯光里 ![]() 被他这么一闹,我是再也睡不着了。火车到了一个小站,站台上的灯光映着不不的小脸。我说:“睡吧,还早呢。”他听话地闭上眼睛。我支起⾝子看看窗外的站牌,我们正在穿越⻩土⾼原的腹地,也就是每年舂天沙尘暴的老家。 火车又开始在自己的声音里前进。我喜 ![]() ![]() ![]() ![]() ![]() ![]() 第二天清晨,不不醒得很早,他似乎有点紧张。我带他去餐车吃早饭的时候告诉他:“爷爷 ![]() ![]() 五一长假还没完,这一天该我值班。把这个小⿇烦移 ![]() ![]() ![]() ![]() ![]() ![]() ![]() 旁边病房里的好几个孩子都等着我去输 ![]() 走到走廊上我看了一下手机,是 ![]() ![]() ![]() ![]() ![]() ![]() ![]() ![]() “喏,天杨来了。这下可以了吧?” ![]() ![]() 就这样,家里从此热闹了许多。爷爷买来好多的幼儿识字卡片开始诲人不倦起来。 ![]() ![]() 夜午。我趁他们都睡着的时候点上一支烟,打开电脑。这几年, ![]() ![]() ![]() 他给我发来一张贺卡:“天杨,生⽇快乐。江东”真搞笑,除了 ![]() ![]() 门轻轻一响。我都来不及灭掉手里的烟。不不静悄悄地站在门口。“你没睡着?”我问。“讲故事。”这小家伙喜 ![]() 我关掉电脑,也钻进被窝“小熊维尼的故事,开始了。”他突然看着我的眼睛“你哭了?”他问。“没有。”我说。“真的?”“真的。”他把眼睛移到图画上。“小熊维尼从兔子瑞比家出来的时候,突然发现秋天来了…”他突然打断我“你讲故事好听。 ![]() ![]() ![]() [肖強] 远远地看见她,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她坐进来,我才确定。是天杨。她的表情有些 ![]() 意料之中的,我们没有多少话可说。不,一路上 ![]() ![]() 深夜我回到家,老妈已经睡了。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准备看个片。在《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和《大逃杀I》之间踌躇了一番,最终选择了《大逃杀I》。这两个片子我都是百看不厌的,尤其是《大逃杀I》,深作欣二这个老混蛋,真行。 那时候我们几个经常这样窝在我的小店里看片。我,方可寒,天杨、江东——偶尔那个叫周雷的倒霉鬼也会在场。乍一看我们四个就像两对一样。但是常常,方可寒的玫瑰⾊小呼机就会夸张地响起。然后她笑 ![]() ![]() 跟一个做那一行的善良女孩 ![]() ![]() ![]() 我该怎么讲述那件事呢?我只能说,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这话听上去太不谦虚,但你别忘了我是个窥偷者。我得从《霸王别姬》说起。张国荣,我是说程蝶⾐自刎的时候我流下了眼泪。天杨几乎是満⾜地叹着气“这就对了。”好一个“这就对了”江东就在这时深呼 ![]() ![]() ![]() 又有一次是初舂的时候,天还冷。天杨放学以后直冲到我店里来,一句话不说,自己坐在墙角的小椅子上发呆。看那模样就知道又和江东怄气了,我还要招呼顾客,也就没理她。后来江东来了,我朝墙角使了个眼⾊,他像是没看见一样只是跟我扯谁谁谁的新专辑卖得怎么样。人家的家务事,我也不好管,就只好陪着他扯。这时候方可寒从里面走了出来,头发 ![]() ![]() ![]() 方可寒跟我道了再见,再跟天杨笑笑,就走了出去。然后我哥们儿一边陶醉地系着 ![]() ![]() ![]() 他把眼光调向了天杨。“天杨,站起来,跟我回去。”我从未听见他用这种语气跟天杨讲话,我相信天杨也是。 天杨惊讶地看着他,两手托着腮,没有说话,也不动。恰巧这时候店里最后一个顾客付钱走了,只剩下我们三个。⽇光灯的声音在四周嗡嗡地响。“天杨。”江东重复着“跟我回去。我今天不想吵架,站起来,快点。”她还是一言不发,可是我知道,她在害怕。“江东!”我轻轻地叫他。 可是他置若罔闻。“天杨,”他语调平缓,没有起伏“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今天不想吵架。站起来,跟我回去。”可怜的孩子她终于站起来了,怯生生地走到门口,眼睛睁得大大的,惶惑得像只小动物。他们走了出去,天杨的书包被孤零零地忘在墙角,我发现它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晚上七八点钟一般没有多少顾客,那些夜游神会在十点以后出没。我常常在这个清闲的时刻点上一支烟,注视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路灯亮了,对面烤⾁店的香气弥漫了整条街,一个妈妈带着一个小家伙进来买走一套《哆啦A梦》的VCD,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这时候,江东进来了, ![]() “天杨呢?”我问。 “不知道,”他笑笑“跑了,刚走到学校门口就跑了。刚才打电话到她们家,她 ![]() ![]() “那就好。”我停顿了一下“明天,你还是跟她道个歉吧。” “我早就发现,你每次都是向着她。” “因为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是你甩了她。” 他惊讶地看着我,什么都没说。 ![]() 我该讲到那件事了。前面的那些不过是迹象,是蛛丝马迹而已。 那是天杨的十七岁生⽇。于是我决定把店关上一个下午,大家好好地庆祝宋天杨小朋友成人之前的最后一个生⽇。那天他们都很开心,由于刚刚考完期中试考的关系。我看着方可寒一本正经地跟他们讨论试考题目的时候觉得很搞笑。更搞笑的是方可寒是他们几个里面学习最好的。我们的庆祝方式还是看电影,像夜午场一样连放,不过今天看什么片子全是寿星说了算。 “咱们得买点好吃的,对吧?”方可寒说。 “早就看出来了,”我说“除了卖 ![]() ![]() “那又怎么样?食⾊, ![]() “我去买!”天杨跳起来。 “哪敢劳动寿星呢?” “你们都不知道我要吃什么样的薯片。” “别忘了啤酒。” “那…”她环顾四周“谁跟我去?啤酒太沉了,我扛不动。” “我去。”方可寒和周雷同时说。 “叫周雷去吧。”沉默了许久的江东开了口“他是男生,劲儿大些。” 天杨和周雷走了之后,我到前面去招呼客人,顺便挂上“停止营业”的牌子。忙了好一会儿。转过⾝的时候,就看到那个我其实一点不觉得惊讶的画面。 方可寒靠着墙,江东紧紧地 ![]() ![]() 一阵让人 ![]() “天杨知道了该多伤心。”我说。 他不开口。 “说话!”我照他腿上踢了一脚“你想过天杨没有?” “ ![]() 就在这时我们听见了外面天杨的声音“你们快来看我买的好东西…” “天杨。”我换了一个语气“真不好意思,我刚才忘了叫你和周雷帮我多买一箱啤酒,晚上我要带回家去的。辛苦你们再跑一趟好吗?” “你刚才怎么不说?”她埋怨着。 “好孩子,柜台后面的铁盒子里有钱,找回来的零钱请你和周雷吃雪糕。” “那要什么牌子的呢?” “你看着办。” 他们走了之后,江东长长地叹了口气,用手捂住了脸。我扔给他一支烟,他说他不要,于是我把它点上,深深地 ![]() “天杨是个孩子。”他慢慢地说。 “你他妈就不是孩子,你少来。” “我不会让天杨知道。”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不让她知道她就真的不会知道?我告诉你,她知道了以后你会后悔,不信你就等着看。”我想我有点 ![]() ![]() “你们,怎么了?”不知什么时候起天杨已经站在了门口。 “没怎么。”江东抬起头,朝她笑笑“天杨,过来。” 她走了过来,对我笑着说:“周雷还在后面扛着啤酒呢,我自己先跑回来了。” “真是谁都会拣软柿子捏。”我苦笑。 江东突然抱紧了天杨,脸埋在她的红粉⾊小方格衬⾐里。“天杨。”他说。 “怎么啦你。”天杨的小脸红了“⼲吗这么⾁⿇?”她摩抚着他的脑袋“江东——”然后她俯下头,响亮地吻一下他的脸。抬起头来发现我目睹了全过程的时候,涩羞地笑了。那笑容很美。 天杨,我在心里说,任何人都要过这一关,任何人都得尝尝像块玻璃一样被这个世界打碎砸碎撞碎踩碎的滋味。不是这件事就是那件事,不是江东也会是别人。天杨,到时候你得坚強啊,它马上就要来了,好孩子。 [天杨] “珍惜⻩昏的村庄,珍惜雨⽔的村庄,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我的琴声幽咽,泪⽔全无,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海子。我最 ![]() ![]() ![]() ![]() 上班三年,我们值班室的 ![]() ![]() ![]() ![]() ![]() 江东曾经对我说:书里永远不会有真正的人生。今天我回想起来很难相信这话出自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之口。我也是后来才渐渐明⽩的。那个时候的江东要比我成 ![]() ![]() ![]() ![]() ![]() 还是让我慢些提到那个灾难吧。我现在不想回忆它。不是因为不堪回首,而是因为很多当时刻骨铭心的细节如今都想不起来了。——不对,如果这样的话就不能用“刻骨铭心”来形容。 我们⾼中的时候,有一个很搞笑的词来形容中生学的恋情:早恋。现在这个词已经土得掉渣,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讨论的话题有可能是哪种孕避套的 ![]() ![]() ![]() 我从小就是寂寞的。我不会和人 ![]() 我小的时候,儿童医院里的很多医生都认识我。在宿舍院里碰到我,他们都会摸摸我的头,说:“天杨真乖。”尤其是那些跟 ![]() ![]() ![]() ![]() ![]() ![]() ![]() ![]() ![]() ![]() ![]() ![]() ![]() 前后左右的泪脸都转过来看着我。看什么看。打人是暴力,骂人是暴力,強迫别人用你们的方式去“ ![]() ![]() 所以我热 ![]() 这时,黑夜将近,汽笛鸣叫起来了,它宣告着世人将开始新的行程,他们要去的天地从此与我永远无关痛 ![]() ![]() ![]() ![]() ![]() 然后我就哭了。我忘了我还在上课。眼泪肆无忌惮地奔流着,我哭得很伤心,很痛快。没有人有权利告诉我我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不该。我是这么怀念那个充満星光与默示的夜——我觉得我一定在某一个时空中遇到过它,尽管我已忘了那是我的哪一个前世。我今天才跟它相遇,我已经等了很久。 … 十五岁那年,我在人群里一眼看见了江东。你知道那时候我是多望渴传说中的 ![]() ![]() ![]() 牵挂一个人是件好事情。可以把你变得更温柔,更坚強,变得比原来的你更好。当你看着他打篮球的时候,你没有告诉他他奔跑的样子让你想“要”;当他一言不发紧紧抱住你的时候,你没有告诉他就算是吵架的时候你也在欣赏他的脸庞;当你们静静地坐在一起看冬天结了冰的湖面的时候,他抓着你细细的手腕,他的手指 ![]() ![]() 不过,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忘了我随时都有可能失去他。我就在这项风险系数超⾼的投资里倾其所有。那只小狼,居住在我⾝体里的小狼不时地 ![]() ![]() 黎明,我在灰⾊的晨曦中醒来,不不的大眼睛乖乖地看着我的脸。“今天是我俩醒得最早。”我对他说。他表示同意。“所以我们要去给全家人买早点。”听到这儿他笑了。——不不最喜 ![]() 我牵着他的小手出现在七点钟的清晨,这个城市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有新鲜的空气。“空气不错,对不对?”我问他。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我倒是觉得他更喜 ![]() ![]() 周雷出现在我们眼前。这个家伙最近总是从天而降。“嗨。”他对我们笑笑。“一大早跑来⼲什么?”我故意问他。“我是来看你 ![]() ![]() “你叫什么名字?”小孩子永远让周雷趣兴盎然。 “不不,”我说“我们的大名叫宋天栎。爷爷昨天起的。” “好。”周雷说“宋天栎你将来长大一定是个少女杀手。” 宋天栎的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将装酷进行到底。 “怎么给点 ![]() 这时候太 ![]() “天杨,”我听见周雷在跟我说话“我那天忘了你的生⽇了。那我就现在祝你生⽇快乐,还来得及吧?” [江东和天杨] 小的时候我就认识方可寒。那时筒子楼里的小男孩总是喜 ![]() 那时候她的发型就和《杀手莱昂》里的小女孩一样,大大的眼睛。比《城南旧事》里的小英子漂亮太多了。我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她才七岁,就已风情万种。印象里我妈妈曾说过一句话,当时大人们都这么叫她“小可寒”妈妈说:“小可寒,小可寒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命不好。” 她命不好还有谁命好?据我所知,筒子楼里的女孩子快要恨死她了。她从没有伙伴,从来都是一个人。我妈妈因此总是对她很热情“小可寒有空就来阿姨家玩吧。”据我看,那热情里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女人。 后来我们离开了筒子楼,只是听说她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引得弟子中学的一票人和离堤岸不远的升学率几乎是零的七十二中的另一票人打起一场盛况空前的群架。——后来我才知道,肖強同志就是七十二中毕业的,不过那场群架倒是没他的份儿——他那时已经在工读学校里待着了。 再后来的事情我自己也很糊涂,说真的。 在北明中学的走廊里,我突然看见了她。她眼睛一亮:“梁东!”我有些尴尬地朝她笑笑,说:“方可寒。”然后擦肩而过。我不明⽩为什么她已经十五岁脸上却还是七岁时的表情,或者是她七岁的时候脸上就已经有了一种少女的表情——反正都一样。很快,她知道了我现在叫“江东”;很快,我也知道了她念书之外的课余生活又刺 ![]() 张宇良在我耳朵边说:“你知道吗?五十块钱就能跟她睡一次。 ![]() ![]() ![]() ![]() 那年冬天,我有了生平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宋天杨。 后来有一天我看见了她,在篮球馆的更⾐间里。那时已经放学很久了,校园里空无一人。我是折回去拿我忘在那里的运动⾐的。她端坐在那里,那天她穿着冬季校服。和所有人一样,肥大的外套,难看的 ![]() “很久没见,方可寒。”我说。 “对,很久没见。”她站起⾝,背起她的书包,把那张五十元装进口袋。“我走了,江东。”她仰着头,像个公主那样昂首 ![]() ![]() 第二天我才知道,我看到方可寒的时候,篮球队里其他几个人刚刚走。是张宇良牵的头,五个人,正好是上场的人数,方可寒给他们打了八折。 我大学的时候 ![]() ![]() ![]() ![]() 那些天我当然伤心,当然愤怒,当然想念他,夜一之间掉了好几公斤。但是尽管这样,在伤心 ![]() ![]() 我应该 ![]() 十六岁的我怎能想象他会离开呢?那时听说谁和谁分了手就像是听说人家得了绝症一样充満同情并暗自庆幸:还好不是我。直到有一天,他对我说:“天杨,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今天不想吵架,站起来,跟我回去。” 他语调平缓,没有起伏。他在命令我,他在威胁我。我甚至不敢想如果我不站起来又会怎样。于是我站起来,慢慢地,那纯粹是一种本能。 站起来的时候我很疼。是 ![]() ![]() 她走在十一月的寒风里,远远的,我就闻到那股 ![]() “好冷。”她对我笑笑。说着要往店里走。 我伸出脚拦住了她的去路。她眼睛里的光幽幽地一闪。 我递给她五十块钱“明天中午,你有没有别的客人?” “不行。” “那就后天。” “什么时候都不行。” “开玩笑。” “我是⼲这个的没错,可我也有权利挑客人。你,不行。” “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做生意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不愿意赚你的这份钱。你不能 ![]() 我不知道我的手在抖。一张十元钱掉在地上。她抢先一步捡起了它,笑了。 “你知道的吧,给十块可以亲我,这个没有问题。”她凑上来,她冰冷的嘴 ![]() ![]() “算是你请大家,”她隔着马路冲我嚷着“你心疼了?那你就去消费者协会投诉我吧!”说完她大笑,引得众多路人侧目。 我想着你,想着你,不知不觉间,就想掉眼泪。 晚上收拾旧书的时候,我在⾼二那年的代数课本上发现这句话。我的笔迹,纯蓝墨⽔。但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我是在什么时间,什么背景,什么心情下写下这句话的了。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这个句子中的“你”该是江东。 我反复研究着这个句子。它没头没脑地位于一道排列组合的例题后面。没有丝毫的蛛丝马迹。排列组合——我当时就没弄懂,这辈子也不会再有机会弄懂的东西。 我想着你,想着你,不知不觉间,就想掉眼泪。 ![]() 那时候我们在肖強那里看《东 ![]() ![]() 好吧,我还是努力回忆。我猜,当时的我一定是被那种司空见惯的疼痛所侵袭。我说过了是那只小狼。在那疼痛中我突然明⽩了一件事:我注定了寂寞。 ![]() 当你明⽩这寂寞无药可医时,你就更寂寞。在这“更寂寞”中,你觉得除了抓紧江东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没有别的期待。因为是他让你发现这“更寂寞”的。那时候你太年轻,你不知道虽然这“更寂寞”因他而起,他却和你一样对此无能为力。不到十七岁的你,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最简单的逻辑错误。你只知道发了疯般地依恋他,需要他,眷恋他。你只知道在没人的地方紧紧地拥抱他,神经质地用尽所有的力气,恨不能嵌进他的⾎⾁中去。在那拥抱中,你模糊地 ![]() ![]() 我想着你,想着你,不知不觉间,就想掉眼泪。 不到十七岁的你,还不知道所谓 ![]() 我在天杨十七岁生⽇那天,吻了方可寒。 是在肖強碟店的里间,通常我们一起看碟的地方。 ![]() 肖強的脸⾊很可怕。我知道虽然他并不觉得惊奇,但已经气疯了。 “天杨知道了该多伤心。” ![]() “江东你怎么啦?怎么这么⾁⿇?” 我抱紧了她,嗅着她⾝上像婴儿一样的牛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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